二十一
佟冬店里的薛惠虽然只有十七岁,却生的高高胖胖,发育的也早,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些。她一口东北腔,很浓重,也很会说话。佟冬对她还满意。虽然婆婆病好了,也不好意思马上让她走。薛惠在这里,佟冬感到很轻松。每天只需要到店里看看就行了。由于婆婆生病,加上货卖的不是很快,佟冬有两个星期没有去进货了。这天她就跑了趟省城的批发市场,进了三千多元钱的货,补充了一下。然后又将压货带到夜市去卖,想便宜处理掉就算了。
不久佟冬发现在薛惠那里暴露出了问题。开始只是些苗头,但她看佟冬很宽容,也不多问就胆子大了,她很不顾及的和一些男孩子交往。晚上在店里玩到很晚。佟冬在的时候,有男孩子来找她,也是嘻嘻哈哈的玩。工作时间,有顾客在薛惠的朋友照样来。另外,在记帐本上,佟冬看到所有卖出去的衣服价格都是佟冬当初定下的基础价,也就是最低价。这就是说,多卖的每一分钱都装进了薛惠的自己的钱包。佟冬觉得这件事还真的不好办。她问薛惠:“薛惠,你帮别人卖过衣服吗?”
薛惠说:“卖过。怎么了?”这姑娘好象猜到了佟冬要干什么。其实她不见得做过服装售货员。
佟冬说:“你帮别人时,也是这样把底价以外的钱归你所有吗?”
薛惠眼皮都不翻说:“是这样。到那儿都是这样的。”
佟冬不再说什么。只好把新进的货底价提高了些。她想我就挣这些了,多卖的归薛惠算了。
薛慧小小年纪和男孩子交朋友却是很容易的事。当然通过交男朋友,也有个别女孩子同男孩一起来,认识了她。佟冬发现薛惠对来买服装的情侣中的男性也眉来眼去的逗嘴。心里很反感。
佟冬找了个时间对薛惠说:“薛惠,以后上班时间尽量不要请朋友来。”
薛惠一听就快嘴快舌地抢话说:“他们是有事才来找我。”
但佟冬从没有见谁有什么事来找她。大多数是来玩,闲聊的。
佟冬说:“有事工作时间也别说的太长,说完就让他们走,免得影响做生意。店太小了也站不下太多人。”
薛惠强词夺理地说:“我的朋友来,没有耽搁很长时间,都是说几句就走。”她边说边把脸拉长了,显出不高兴的样子。
佟冬想,这薛惠怎么这个样子,不让人说一句,你说一句,她还你一句。佟冬生气地说“我知道,我看见了你和你的朋友在工作时间都是什么样子。下了班在店里还玩到半夜才走。”
薛惠满脸不高兴地说:“怎么?下了班也受限制?”
佟冬严肃地说:“下了班,你们爱玩多久都不会有人管你。但是别在我店里玩,这不是玩 的场所,你明白吗。”
薛惠气哼哼的。此后她的工作热情也没有了,佟冬感到挺别扭的,打算到一个月满就辞她。
佟冬先去薛老板那里讲了一下,说婆婆身体恢复了,谢谢老板让薛惠帮忙。这么小的店,也不好长期雇人,下个月薛惠就别来了,工钱我会多给她五十元。窗帘店老板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不用了,就让她不要去了。”
佟冬又跟薛惠说了:“薛惠,我现在家里不忙了,今后还是我自己来看店,谢谢你帮我这段时间。你来了整一个月。工资给你多加了五十元,共二百五十元,你收着吧。”
薛惠拿了钱,说:“我走了佟姨,这是钥匙给你了。”
薛惠走了,佟冬把店门的锁换了一把。
但是佟冬已经尝过有帮手的轻松与好处,她很想能有个得力的人来帮她。她也可以省出时间,精力干别的。自从那次唐欣给她说能借钱给她买营业房,她就经常想全市转转,看有没有合适的,只是没有时间。现在薛惠一走,就更没有这个时间了。她得天天在店里,一步也走不开。
没有几天,佟冬就有些不耐烦,心里很不安宁,很急燥。她想应该找人来帮忙。可是刚辞了薛惠再找人,窗帘店老板那里有些没面子,佟冬不想得罪邻店。只好自己忍耐着干。
一天有个常来店里的中年妇女,跟佟冬聊了几句。佟冬就问她:“大姐,是那个街的?”
中年妇女说:“是南街的。你听说过我们南街在一年里大变模样了吧?”
佟冬说在市日报上看到过,说你们那儿统一规化搞得好。搬迁工作做得好。重建街区行动快什么的。”
那人满脸自豪的表情说:“那可不。现在已经开始回迁了。立交桥上是五层高的几排楼。桥下是一行行的小营业房。你可以去看看整个居民区都成一个整体了。居委会还准备在东面建一个棚式的市场,形成规模后,在那里做买卖真不错。”
佟冬问:“你说的小营业房卖不卖。”
那女人说:“当然卖。面朝街的三千元一平方,里面的二千八百一平方。现在是优惠价。”
佟冬说:“具体怎么卖法?”
那女人说:“具体我也不知道。你想买可以到南街居委会问一问。”
第二天开店门之前,佟冬就去了南街,围着新建的庞然大物,南街居民区整体建筑转了一圈。她看到街面上的营业房都已经有人在开店卖东西了。紧靠店面的还有锁着的。再往里伸有很多一个挨一个的小营业房。还没卖。这是两排门南北相对营业房。门朝北的,里面暗一些是有里间的套间面积大些。长廊上面无顶是一米宽的铁网,上面的人掉不下来,下面还透光线。
佟冬来到居委会办公室,问房子怎么卖。办公室主任一一介绍给她听。说,现在街面营业房都是回迁户的。其他的还没有卖。得等到回迁完之后才开始卖。他让佟冬再等十天半月。因为小营业房要均给回迁户,暂时没法卖。如果回迁完之后,剩下了小营业房才能卖掉。
佟冬问:“小营业房有多大面积。”
主任回答说:“最小的有八平方的,但只有两间,都在靠街面的地方,都是为了均平方给搬迁户的。其他的一般在十六、七平方,也有个别十四、五平方的。你可以到现场看一下,选几个好位置的,来登记等看。到卖的时候,及时给你排上。”
佟冬从居委会出来,就回了现场,看了一圈选了四间紧靠街面的,十四、五平方的,回到居委会登了记。这四间上面都有牌号分别是4—13,4—14,3—13,3—14。除了最头上一间4—13,是八平方,其它都在十四至十五平方左右。 居委会办公室主任给了佟冬电话号码,让她经常要电话来问开始卖房了没有,估计只要一开始卖,就很快售完。现在问的人很多,来登记的也不少。
佟冬问他:“是不是别的街区也规化这种居民区,也有售房呢?”
主任说:“据我所知还没有。就是有也没有这南街的位置好。南街属于市中心。”
佟冬在回服装店的路上,算了算需要多少钱。按两千八百元一平方算买下来加上交税办证,大约小的三万元,大的要四万元就差不多了。这个钱还能承受。不合心意的地方是门头太小不靠街又密集,它的东边整个还没有形成市场,现在拆的一片废墟。如果形成市场规模,要一年之后。也就是说这一年里房子买下要闲置一段时间,但价钱还很合算。将来也有使用价值。她很想到处转转,看一看是否还有别的地方有卖小营业房的。但是店里离不开人,她出不去,只好借机会打听着,可是人们都说别处没有卖营业房的。
星期天佟冬店里比较忙,假日买东西的人多。上午佟冬正忙着,微机培训中心的李珊珊和她妹妹进来了。
李珊珊喊了声:“佟姐。”
佟冬并不认识她,问:“你是?”
李珊珊自我介绍说:“我是培训中心的李珊珊同你们家李社师傅在一起工作。这是我妹妹李小婷。”
佟冬一听热情起来说:“噢,原来是小李呀,李社常说起你。你今天休息呀。”
小李笑着说:“星期天休息,我和小婷出来转转路过您的服装店,就进来了,顾客还真不少。”
佟冬拿着小麻扎凳过来说:“这里有小凳,你姐妹两人先坐坐,我招呼完这两个顾客,再说话。”
小李答应着和妹妹小婷坐在一边。一会儿顾客又多了,她们只好站了起来。妹妹小婷说“姐,佟姐这么忙,我看咱们走吧。”
李珊珊抬头看了看店里的服装和顾客说:“佟姐,您忙着,我们走了。”
佟冬忙对顾客说:“对不起,我一会儿就来 。”她追出门外对李珊珊说:“实在对不起,店里今天人多,等改天再过来。需要什么服装尽管说,拿去穿就是了。”
李珊珊说:“现在不需要,谢谢佟姐。佟姐什么时间抽点空到我家听听琵琶曲。”
佟冬为难地说:“我是想去,可一天到晚忙,怕是去不成啊。”
这时一个顾客喊:“老板,这套服装多少钱啊?”
李珊珊赶快推佟冬说:“佟姐,您快进去吧。晚上,我和小婷来接您去听音乐行吗?
佟冬很犹豫。她说:“晚上再说吧。我进去了,你们再来啊。”
佟冬跑了进去,继续做她的生意。
大约在晚饭后时间,李珊珊姐妹俩真来了。
小婷说:“佟姐,我们特的来请您,您一定要去享受一下,别整天这么操劳了,人不能总是活得太累,该放松的时候就放松嘛。走吧,佟姐。”
佟冬看她们十分热情,也不好意思坚持不去。就锁了门跟着李珊珊和李小婷走了。
来到李珊珊家,她们的父母也很热情。沏茶倒水忙起来。
当琵琶声从珊珊家的中档组合音响中响起时,佟冬觉得就象久违的老朋友又相见了一样亲切。她倾耳聆听十大名曲中的第一首琵琶曲《金蛇狂舞》,那欢快而又跳跃的民族风还是当年的感觉。只是乐曲通过现代的音响设备组合,重新演绎出立体声的高保真非凡效果。
佟冬听着《金蛇狂舞》,感到立即提起了激动的情绪,一种感动让她热血沸腾。
小时候,父母请了省歌舞团弹琵琶的老师来教她。她不够刻苦,只是贪玩。练习曲弹了很久,老师才让她学乐曲,但只是弹些简单的,她不能理解音乐与曲子的含意。反复而枯燥的练习,使她经常对父母说自己不想学琵琶了。父母硬要她继续学,她们觉得,女孩子最好是学习琵琶这种乐器才显的才情并茂,才会有高雅气质。 佟冬只好硬着头皮学,后来她也学会弹《金蛇狂舞》、《十面埋伏》、《月儿高》、《汉宫秋月》、《赶花会》、《紫竹调》、《阳春白雪》、《昭君出塞》等名曲了。
但是那时高中毕业如果不下乡是不能分配工作的。佟冬下乡后,也就很少弹琵琶了。因为在农村劳动太累,有时间,就想看看书写点什么,手指硬了也不想再练了。她把指甲,小弓子(练轮指指法用的)还有琴一起送回了家。父母感到惋惜,但也没办法。
她进城后有一段时间工作没有及时落实。一个人在单身宿舍等着,感到寂寞,她就回家取了琵琶来,没事就弹一弹,练一练。再后来的事就是结婚之后,李社对小李说的那样了。
现在乐曲已经到了《十面埋伏》里的——《乘胜追击》一段.那狂奔的战马追赶着残兵败将,英勇无比,胜利在握的战争场面,就在那琵琶的六相二十四品位之中撒落出来。让佟冬重新领悟一次当年初听此乐时的震惊与激动,一种勇于竞争和力决取胜的勇气就在这时成倍尽增。这就是来自民族音乐无穷的感染力。
再后来佟冬又听了其他几首乐曲。
十首没有听完,她感到时间不早了:“就说,太晚了就听这些吧。打搅你们太长时间了。”
珊珊音响关到低处,说:“佟姐,你到我们家里来不要客气。今后什么时候想听了,尽管来听好了。小婷,拿琵琶出来弹一曲,让佟姐听听,也请佟姐给你指教一下。”
佟冬说:“好久不弹了,生疏了,可别说指教了,不敢当。”
这时珊珊的父亲,慢慢地展开一幅卷着轴的书法作品,他对佟冬说:“我们老两口都喜欢琴声,愿意家里常有琴声。也喜欢书画,你看这是咱们市里一位书法爱好者送给我的。
佟冬一看,上面是用行草写的两句顾况的诗。
李先生就念给她听:“乐府只传横吹好,琵琶写出关山道。”
佟冬称赞说:“写得真好。诗好,字也好。
李先生喜欢书法,我请人为您写一幅《琵琶行》。”
珊珊父亲连连道谢。
珊珊妈说:“您别听他说喜欢家里常有琴声了,小婷一弹练习曲,他就出门,他是怕乱呢。”
她爸说:“我说的琴声是指曲子,你懂什么。”
小婷不语,抱着琵琶坐定,很文静的样子转轴调弦。
佟冬很欣赏地看着小婷说:“我小时候学琵琶,老师先教我白居易的诗《琵琶行》。现在小婷的样子就象是这两句——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转轴拨弦三二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珊珊说:“佟姐唉,您说的不是小婷吧,我觉得是个古代美人。”
佟冬说:“不错,那首诗是唐朝诗人白居易,一次去浔阳江头送客,听到琵琶声。随后就写了一个琵琶女的天涯沦落之恨,但他描绘的是根据弹奏者的身世、心情奏出的琵琶曲。诗中形容那乐曲声真是绝妙极了。”
小婷校弦之后弹了一曲《霓裳羽衣曲》她说这首古曲,是老师教的第一首名曲。
珊珊说:“对了,我记得在电视上看过赵青的舞蹈,叫《霓裳羽衣舞》。曲子好象就是琵琶演奏的”珊珊叫道。
小婷说:“姐,是伴奏的,不是演奏的。”
佟冬说:“你能从字面上解释“霓裳羽衣”的意思吗?”
小婷说,就是彩色漂亮的羽毛做的衣裳。曲子表现的是美人穿着霓裳羽衣在舞蹈。
佟冬说:“是这样的。”
小婷听了佟冬这样说,看看姐姐很得意。
佟冬又说:“但是,对乐曲真正理解,还要多听,才能悟出感觉。”
佟冬站了起来告辞说:“天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改天再来,打搅了。”
两位老人留他多坐一会儿,她说:“不了”就走了出去。
珊珊,小婷送她到大门外。珊珊说:“佟姐,你能来,我们全家都很高兴。希望您能再来听琵琶曲。”
佟冬说:“好。今天谢谢你们请我来听琵琶曲。这是我多时的一个愿望,要不是你们这么热情邀请,我怕是听不到的。你们有时间也到我家来玩。再见。”
佟冬回家了。小罡刚刚睡下,听见门响知道是妈妈回来了,就喊:“妈妈,妈妈!”
佟冬直接就到了小罡房间,在小罡床沿坐下。
小罡趴在床上抬着圆圆的头说:“妈妈,你和爸爸都这么晚回来,是我自己做的饭。”
佟冬觉得很报歉:“对不起,小罡。今天星期天,你爸怎么回来这么晚,干什么去了?”
小罡回答说:“上午我跟爸爸,去微机室了。下午他说先去奶奶家,然后再去微机室和肖教员家,到现在还没回来。”
佟冬又问:“你吃什么饭?吃饱了吗?”
小罡坐了起来说:“吃饱了,我自己做的蛋炒饭。妈妈,我还给你留了一碗呢。你是不是已经买饭吃了。”
佟冬给小罡披上了一件衣服然后站起身来说:“是买了个馒头吃了,可是我现在又饿了,很想吃蛋炒饭。”
小罡一下子坐了起来说:“那太好了,快去吃吧,可能凉了,我怕它凉得快,在锅里焖着呢。现在已经好几个小时了。”
佟冬往外走着说:“我去吃饭,你睡吧。”又走回来让小罡躺下给他掖了掖被子,轻轻摸了摸小罡的头。小罡闭上眼睛,很幸福的样子。
夜很静,隐隐约约传来邻居家电视里的声音。佟冬吃了一小碗小罡炒的米饭。炒的还不错,只是盐放多了一些。锅台上撒了一些米粒,还有些蛋青。看来是小罡手忙脚乱,把鸡蛋打在了锅台上.佟冬,一边打扫着厨房,一边想着那琵琶的乐曲。她哼起《金蛇狂舞》那欢快的调子,心情好轻松好快活。她觉得欣赏一下艺术还是很惬意的,好象生活顿时透明了许多。她决定,今晚不干什么了,不算帐,不熨服装,不再看点货单,看一会儿电视就睡觉,她要充分放松一下自己。
佟冬打开电视,选着比较放松的节目看。她看了一会儿,觉得也没有什么意思,就去睡觉。但是,当她靠在床上时,脑子里却又响起了那些琵琶曲。她起来,踩着床从衣橱上拿下她的琵琶。皮革的套上厚厚的一层灰。她用抹布把灰擦干净。取出琵琶,紧了弦,轻轻拨了一个“流水”就听“砰”的一声弦断了。这弦年数太多了,绷紧了很容易断。她仍旧习惯地把其它弦松了,放进套里收好,回到床上去。
她睡不着,又打开了灯,拿出笔记本,记下了今天听琴的感受。
琵琶那既单纯又不乏变化多端的乐曲声,展放着无影无形的憧憬,绚丽的画面在心的深处展开,展开。回荡后的余音久久在佟冬的脑海里,这些琵琶曲的重现,使佟冬在埋头经商与十几年日常日子中猛然抬起了头,产生了对童年的回忆,并对多年的生活有了新的看法。她惊呀地回首着自己。由一个高级知识家庭走出的小女孩,就这么糊里糊涂在一些曾经陌生的地方,很麻木地生活着认可着。既没有无奈,也没有满足,所以也没有骄傲,更没有自豪。平平淡淡,常人的日子。少年时的理想早就不翼而飞,自己到中年了,却活的如此简单。使她担心的是这种长期养成的不思进取的惰性,会不会影响小罡,使这孩子也没有什么远大理想和抱负。
想着,佟冬又渐渐睡去。在梦中那霓裳羽衣的女子仿佛就是她自己,琵琶声悠悠柔柔一番翩迁舞起。突然,那“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许多人追将过来。佟冬拉着小罡在跑,跑着跑着小罡没有了,她大喊一声醒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社已睡在旁边,这一喊使他翻了个身说:“喊什么,深更半夜的。”就又睡了。
佟冬起来,去了小罡房间,看到儿子睡得很好,放心地回来睡了。乱梦又搅得她直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她等在百货大楼门口,一开门她就冲了进去,电梯刚开,她乘电梯上了四楼,来到乐器柜台,买了五根琵琶弦,匆匆赶回去开店门。
在还没有上顾客的时候,她用竹子细杆做了一个小弓子,练了一下轮指。觉得自己的手指很疆硬。她拿出一个小小纸包。这是从家里带来的几颗绿豆。她拿起一粒,用拇指和食指捻着。当初她曾经很刻苦的这样练过一段时间轮指和捻指。省艺术团的老师说,她是他所带的学生中最有灵气的一个。悟性强,领会得快,掌握得准确。可又有什么用呢?她没有从事这一行的机会。高中毕业时统统下乡, 当然她也不例外。现在她捻着绿豆,感觉自己仿佛,就还在那个少年时期。有时候遭到老师和父母的训斥,说她学琴不用功,只知道玩。她就很冤,真盼望自己快一些长大,等出去工作了,或是下乡了,就不总是受约束了。
现在已经知道人生是怎么一回事,想的清楚,看的明白,但说不清楚,做不明白。下岗之后,她只是在为了生存努力操劳,虽然看起来也有道理,这是一个起跑线。但无奈的是,这个起跑线本身就放得很低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