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李社出车回来了,他在家整整睡了一天。然后起床、吃饭,才坐下来听佟冬把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一一讲起来。
李社听到已经为唐玲伸了冤,报了仇十分高兴。他说:“你们还真行,真的发现了线索。唐欣为了他姐姐的事,就象个侦探,这小子还真有胆有识。能干,能干。”
佟冬说,多亏了小罡提供线索。这帮人可不单单是杀人犯,还查出来有贪污、挪用公款谋私等很大罪行。
佟冬还说:“公安局和法院作风不错,没有被权势、关系和金钱撼动。很快进行了调查,很快结了案,真是大快人心。唐玲终于可以安息了。”
佟冬又对李社讲了另一件事,就是要去鑫兴商城卖服装的事。她说唐玲的事已办好了,这件大心事总算有了结果。从宣判结束之后,她就开始酬备这件事。合同已签,过些天商场就要开业了,下周她打算去进第一批货。 她说,她已经访问了不少做服装生意的,并订了明年的《服
装时报》。据说上面有一个版面,经常刊出服装最新信息和全国各地服装批发市场的价格表以及全国服装动向和服装新潮款式、流行色彩、等等内容。她还把本省较近的三个服装批发市场都考查过了。觉得如果同其他人一样进些本省货,便宜、路近、方便,能节省不少费用,但是货物雷同不好买,也不会有多少回头客。
李社听到这里,觉得佟冬干事情真用心。就问:“你打算怎么办呢?”
佟冬说:“我打算第一批货去北京,动物园附近的服装批发市场选购。每周一趟进货。星期
一乘晚车第二天上午就到了。最佳抢购时间为上午九点到十一点。可以选货和讨价还价。下午可以把货拖运回来,很便宜每公斤货才要一元钱左右。人乘客运 与货一起返回,到站随手提货回来。过年节前和换季时我再争取去大连韩国城批发市场看看,进点特殊货卖卖。要保持价格适合本市大的销费群,所以价位不能太高,还要与众不同。这样就得多跑腿,多费心”。
“真没想到你了解那么多。不过有个问题,我过几天还要出车,你忙起来走不开,进货时更是回不了家。小罡怎么办?”李社对她说。
“已经跟小罡讨论过这件事了。小罡已经快14岁了,应该让他自己锻炼一下自立能力了,平常我去上班,中午饭早上我给他准备好,自己打开煤气热一热就可以了。下午商场五点钟就关门,我可以回来做饭,晚上可以做家务,算帐点货。如果进货回不来,小罡可以临时做点简单的吃。还可以给他留下点钱,让他去华力快餐吃饭好了,那里干净,饭菜做的好,还非常便宜。快餐店就在附近,不会耽误他上学。如果要到远处进货,我会等你回来再去,或者安排好再去。商城离小罡奶奶家不远,每天下午下班早,我会去看她的。”
李社听了,也没有什么可说的,表示赞同。
下午小罡放学回来,见到爸爸回来了非常高兴。李社表扬了他,帮助妈妈为唐阿姨做了件好事。小罡兴奋起来,手舞足蹈,连表演带说,讲述了如何见到那个司机,那个司机如何撞到身
上,如何去看宁宁发现了那个司机,又如何向警察叔叔讲述。他对爸爸说,他真高兴为唐阿姨出了气,逮住了那些杀害了唐阿姨的坏蛋。还说他将来要当警官,专门抓坏人,为民除害。看到在这次事件中增加了孩子的正义感,佟冬和李社都很高兴。
晚饭他们一家三口买了几样快餐店做好的菜,提着去小罡奶奶家与老人一起吃饭。
老人看到小儿子平安回来,孙子也来了,当然很高兴。
过了几天李社又同车队一起出车了。佟冬也忙起自己的事来。
转眼已到了春天。98年是中国人十分兴奋的一年,因为这年香港要于7月1日回归祖国,不再是英国的殖民地。这样以来香港的商家更是好无顾忌地将生意浸透进大陆来,使得一些内地商家们也更加兴奋。可是做为内地的一个中小城市,在商业上都没有让人感到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佟冬原先的工作单位更加萧条,企业亏损厉害。原先踌躇满志的承包经理已经逃的不知去向。再次招标,没人敢应招。商业局领导只好采取措施,从外单位调来一位经理,指定他为承包经理。这位经理,虽说是属于提拔重用,但是觉得有苦难言。新官上任,施行了优化组合,多余的人,又造成了本商场第二批下岗职工。
邱西应也在这批下岗职工里面。虽然在单位上班,经常发不出工资来,但还是有一部分收入的。有时每月多少还发个一、二百元。现在她一分工资也没有了,只好靠丈夫一个人的工资养家糊口。很久以来跟丈夫之间的矛盾仍然不能缓和。
虽然省城那边早就没有了往来,丈夫也一再说,那件事根本就是没有的事,但是那件事已经成为他们之间的隔阂。
邱西应心情不好,有时自己觉得走头无路,躲在家里暗自落泪,也没有了在外面瞎打听乱叨叨的兴趣。后来人们看不见邱西应出门了,她家的窗帘也不打开,白天晚上总是这样。有人问邱西应天天上班的丈夫,邱西应最近怎么了,他只是叹气摇头,也不说什么,就走掉了。
一天下午佟冬从鑫兴商场回来,走进宿舍院,遇到了邱西应的女儿,问,她妈在家干什么呢。
她女儿说:“佟阿姨,我妈不让说家里的事。她现在脾气不好,我不敢说。”就匆匆走了。
这时吴大妈走过来打招呼说:“佟冬,你回来了。”
佟冬一边应着,一边解下带回的货,往配套房里搬。她问吴大妈:“应子最近怎么了?听
不见她的声音,也看不见她人,问问孩子,还说她妈不许说。她怎么了?”
吴大妈说:“你还不知道?应子好长一段时间,不下楼,不出门。”吴大妈朝西边单元三楼一指接着说:“你看她每天大白天也不开窗帘,神精兮兮的。据说从她下岗开始就这样了。总归我们是一个楼上的邻居,我听说她这样也很担心。我年纪大了,不大会劝人,劝了人家也会觉得是个唠叨老太婆。佟冬,我看还是你去她家看看吧。别让她那么想不开,劝劝她找个事做。”
佟冬说:“好,今晚我就去看看她。”
晚饭后,佟冬放下要算的帐和其他活,就到邱西应家去了。
佟冬敲敲门,邱西应的丈夫打开门,他隔着防盗门一看,就说:“噢,是佟冬啊。”正要打开防盗门,就听邱西应在里面屋里大叫一声:“谁也不让进,不要开门。”她丈夫犹豫了一下朝里面说:“应子,是佟冬。”里面没再出声,他把门打开让佟冬进来了。
佟冬直接进了里面的房间。这三室一厅,是朝阳两间北面一间,一般是孩子住有阳台一间,夫妻住朝阳另一间。邱西应现在北面一间住,看来是跟丈夫分居的。
现在佟冬看到她脸朝里躺着,就过去推她:“应子,我来了,你怎么了?这些天我忙得很,好久没看见你,还挺想你呢?今天来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邱西应一听佟冬是有事来找她商量的,就坐了起来,说:“佟姐,我最近不舒服。”
佟冬说:“这到不要紧。我把事说完,你做出决定,等你身体好了再干也不晚。”
邱西应很想知道什么事,就让佟冬讲。
佟冬说:“现在鑫兴商场的摊位都挤得满满的。我在二楼位置不错,电梯附近。我旁边摊主的老母亲最近瘫痪了,她想把这个位置转租出去,租金不提高,只是进来的这些货,要转给下一个租用人,摊位地方不大,又营业不久,货又是中低档货,大该只有一、二千元。我来想问你是不是有兴趣搞服装生意,愿不愿意接下这个摊位。”
邱西应听了这件事,郁闷要死了的心情,有些活动了的感觉,全身顿时也觉得轻松了。
她说:“佟姐,我从来没有自己干过,做服装生意也不知道行不行?在商场时,我是卖食品的。”
佟冬说:“从头干不在于你过去干过什么。有些人过去是工人或干其他什么工作的,现在不也干得挺起劲。我觉得对咱们这些下岗女工来说,应该是先走出门来再说。过去为单位工作多年,按时按点习惯了,一闲在家里就会闷出毛病来,对身体和心情都不好。虽说现在提起的这个生意小、本小、利小,但是只要是经商就会有一定风险,我不想多劝你什么,就是向你提供这么一个机会。你不用着急答复我,今晚想一想,明天给我个信,因为有很多人想干,苦于找不到机会呢。现在下岗的人很多,都在寻找机会干点什么,人都在正当年,谁能闲得住呢。”
邱西应说:“佟姐,让我想一想。”
佟冬说:“应子,你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去找医生看一看不要拖着。”
邱西应伸手理了一下蓬乱的头发说:“不要紧。今天你来了,讲了这么多话,我觉得好多了。但是躺了那么久,身上一点劲也没有。”
佟冬知道她也没有什么病,只能说得了心病,今天来就是给她治心病的。那件事成与不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她通过这件事弄明白,只要自己走出家门,就会使自己看到自己的价值,发挥自己的作用。就是这次不成,也提醒她,她可以做事情,不可以这样消沉下去,这样没有意义。
佟冬站了起来:“就这样吧。我回去了。你自己抓紧做决定。”
佟冬回到家里开始忙她的事。一算帐,嘿,真不错,今天挣了两百多,减去本钱还净赚60元。照这样下去,10天6百元,1个月就可以赚到1千8百元。佟冬笑了,但她知道这是偶尔得到,这么小的摊位,是不可能天天都会有这样的赚头。她算完帐开始点货,查点货单。计划下次进货的事。然后她洗洗衣服,收拾房间,看着儿子写完作业,又看着儿子洗漱,睡下。她觉
得有些累就去睡了。
天刚亮,佟冬就起来了。有人敲门,佟冬开门一看,是邱西应,心里很高兴她起床出门了。
佟冬一边往屋里让她,一边说:“应子,这么早,你身体不好,让孩子告诉我就是了,你怎么一大早就跑了来。”
邱西应说:“佟姐,我今天感觉已经好了。我决定去鑫兴商场做生意,今天你就带我去见那个要转租摊位的人。”
佟冬给邱西应让坐,自己也坐下来说:“这太好了。你应该这样,振作起精神来,好好干一番事情。商场8点30分才开门,我们7点50分开始走就可以了。”
邱西应坐下说:“佟姐还有一件事要对你说。”
佟冬忙问:“什么事?说吧。”
邱西应说:“佟姐,我不太了解服装行情和价格,摊主要把她进的服装转给我,她折多少价,你得帮我看看是不是合理。”
佟冬说:“这你放心。我会帮你看的,那位摊主也是才开始干,再加上她母亲有病,急于转让,她不会抬价的。”
佟冬送邱西应出门,她下楼时正好碰上吴大妈,吴大妈看到邱西应很吃惊,说:“应子,你在干吗?”
邱西应说:“吴大妈,我跟佟姐去鑫兴商城做生意了。”
吴大妈听了很高兴,心想佟冬是怎么做的工作,只一次就解开了她心里的结,好样的。于是吴大妈连说:“好、好、太好了。应子乘着年轻好好干。”
佟冬帮邱西应办好这件事之后,就去了趟北京进货,进的是春季服装。
虽然到了换季的时候,服装的销售状况并不是太好。本城不算大,经济销费能力又差。有些人钱虽然舍得花在服饰上,但这些人一般都是去大城市购买,至少也要到省城去购买,路不算远,这些人又有条件方便出门。剩下的是本城主要销费者,这个销费购物群最大特点,还是喜欢低价商品,什么特价展销,削价处理。有些人讲起价来,让人哭笑不得,乱侃一气,直侃的比进价还低一半,如要卖给他那还不赔完了。有时讲价讲了半小时,穿来试去,她不买了扭头就走。有时半天也开不了张,只得求人一样赶快叫住扭头就走的顾客,依了她算了,赚得极低的利润。佟冬觉得也能理解这些买衣人,如果她们不精打细算过日子,恐怕连买这件衣服的钱也没有。如果钱袋总是满满的,那还用得着这么讲价,就会看着好,买了就走的。
邱西应不管这些。她的适应能力很强,跟旁边几个摊主很快就熟了。没有顾客时就同她们一起玩、闲聊、打牌。有顾客时,高兴就甜言密语,不高兴试过不买,就说话不好听,有几次就要打起来了。有些刁蛮的顾客,虽然很难缠,但遇到邱西应这样厉害的卖主,也要小心点了。
有时候,她见销售情况不妙,就烦躁,嚷嚷佟冬不够意思,不带她去北京进货,这些货不好卖。
佟冬说:“不是我不带你去,是你觉得省城近,省钱、省事、省时间。如果要去北京下次一起去好了。”
可是就没有了下次,因为佟冬的销售情况还不如她,决定季节性处理完上一季的服装,不去北京进货了,也去本省批发市场进一些低价低档服装。因为估计春季很快就要过去,夏季销售率更会下降,价格高,款式前卫或者特殊一些的也不好卖。而进了一批低价货之后,佟冬就忙了起来。她早晨很早就起床,给小罡做好饭,就带上一部分货去早市上卖,白天照常去鑫兴商城,晚上,晚饭后匆匆忙忙,带着货又去了夜市。早市和夜市的东西价格更是便宜。赚不了多少钱。
佟冬约邱西应一起去,丘西应说自己吃不消,不去。并劝佟冬不要这样劳累,没有必要。还
说小罡爸爸又不少赚钱,何苦这样呢。可是佟冬很有兴趣,有兴趣就不觉得很累,她这样认
为,既然干上了经商这一行,再小也是个商家。商家做生意是为赚钱,在商界钱多就标示着事业的成功。但对成功她也不敢想的太大,她只是觉得只有努力去做一件事,才能做好,有成就就算好。在商城顾客少的时候,别人在闲聊,打扑克,而佟冬却带了报纸和书看。时间一长,积少成多,她看了不少书。如:《消费心理学》、《商用点子库》、《怎样经营小店》等等书籍。佟冬在这三个时间的小小经营地盘上,探索经营起点,并努力给自己加入现代经营意识,提高文化素质。在98年的《服装时报》第6版上,她特下功夫。第6版为市场栏。从上面佟冬了解了很多服装信息。如上海T恤,成都夏帽、绍兴的女士点条麻服装等等。在信息快递的各个市场的价格表上,她可以不断地找到北京天外天批发市场的货物和价格,大连美食王韩国服装批发城的韩国货和大连货的品种以及价格,还有广东虎门富民市场,还有山东淄博、临沂,四川成都等地批发市场的情况。她还买了一些其他报纸来关心全国各地的服装销售趋势。服装时报,上海服饰杂志、中国服饰报等等也是她常看的。她的生意受小本生意和消费地区的限制,起色并不大。但是她做为一个勤奋努力的商人(用她的话说:也算不上真正地商人。因为生意太小,但毕竟她在干着经营的事情。)在理念上却提高了很多。
表面上佟冬,也不得已在拉顾客说一些恭维的话,但她也在知识增长的同时,极力克制自己受到的不良影响。她很喜欢掌握一些有趣的心理揣磨和其他技巧来达到销售量的提高。为经营此道她乐此不疲。
但是,天不作美,鑫兴商城才开业不到一年,就遭到雷击,雷电摧毁了商城的一角,暴雨在前一天,袭击了这个城市,山洪也发生了,使城边部分地方受到损失。天气十分闷热,看样子还要下雨。
佟冬和邱西应还有其他在商城经商的人们,早晨来到这里开工。可是,大批警察和保安阻止他们进去,大楼已经毁了一只角,有危险不能进去。快到中午了,才宣布,一楼人员先进去收拾货物。限时15分钟。他们出来后才是二楼、三楼,最后是四楼。然后宣布五天后到商业局办理,解除合同手续。
回来的路上又下起了大雨,在路过佟冬原先工作的商场时,雨下大了。佟冬和邱西应不得不到商场门里避雨。在这个摧命的时候,她们真不想进这个门,但现在没办法。邱西应一点也不想见到那个一来上任就弄的她下了岗的经理。
佟冬只好一个人进去,找到经理说:“我们是本商场的下岗职工,走到门口遇上了大雨,着急回家给孩子做饭,能不能请经理帮个忙,让我们把自行车和货物放在商场仓库里,雨停了再来取。”
经理听了二话没说就安排了。
佟冬说了谢谢,就出来同邱西应把货和车一起放进了楼后的仓库一角。仓库管理员跟她们很熟,让她们放心,并说什么时候来取都行。
出了商场仓库,雨还在下个不停。有几个警察冒着大雨挡在乘风桥前边,不让任何车辆过桥,说桥上有危险。佟冬和邱西应只好步行回家。两人挽着手,淌着水走上桥面。就要走过桥时邱西应脚下一滑摔到在地,佟冬忙去扶她。桥角上的水哗哗地从低凹处往桥下淌去,就象瀑布一样,她们两很难站稳脚好不容易抱住了石栏,不敢再伸脚往前迈,胆心一脚踩不稳就会冲到桥下的河里去,就有丧命的危险。桥下流水湍急,雨还在不顾一切的下,大水象是一直冲到了她们两人的心里,并袭击了邱西应做为女人脆弱的心理,她顶着大雨,大哭起来。佟冬被她弄的也想大哭一场,可是她觉得不应该这样发泻,她咬着牙忍住了。她脱掉早年商场价拨的沉重的军用雨衣,狠狠地抛在地上,拉起拼命大哭的邱西应说:“应子,咱们走。”
可是,邱西应脚下一滑,又要倒下,桥角直泻而下的大水将她顺势往下带去。佟冬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放,但她力气不够,也跟着往桥下滑去。这时她用另一只手臂一下抱住了桥头河边一棵树,坚持着,并大叫:“救人,救人哪。”可是雨太大,没人听得见。
邱西应这时也拚命用两手拉住佟冬的一只手,可是身子被水冲到了堤边吊在堤壁上,她也顾不上哭了,雨水袭进了她的眼里,嘴里,使她透不过气来。
佟冬用尽最大的力气,将自己的身体拦在了那棵树上,双脚紧紧盘住树身,腾出双手用力拉住了邱西应,仍就大喊“救人。”她期望象去年那次大风中一样,有一双男人的手将她和邱西应救起。可是,没有人来,她只能靠自己,她直不起腰来,因为,邱西应被大水冲的吊在里,直往下坠。只要她们稍一松动,两人有可能都被水冲进河里。这里水深的快到了腰部,而且急速往下冲,河里是山洪泻下的大水,不能有一分一秒的犹豫了。她大喊:“应子,往上使劲,用力,用力呀。”
邱西应听见她喊,就用两只脚使劲乱蹬踩一气,与此同时,佟冬用尽全力往上猛拉。邱西应感觉在佟冬这一用力的同时,她蹬到了什么东西,一下子就上了岸。但这里的水深又很猛,眼看又要被水再次冲下去。佟冬又加把劲把她往身边一拉,邱西应也靠到了那棵树身上,她就势抱住了树,她没有了力气,大口喘着气。可是佟冬却说:“应子,敢快离开这里,这里太危险了。快走,快呀。”
她们拉着手,准备扑向石栏。佟冬猛地扑到了石栏,却和邱西应分了手。因为邱西应没有及时松开抱在树上的手臂,她不敢,她怕再次被水冲下去。
佟冬一看急了,冲她大喊:“应子,双手抱树,抱紧,坚持住。”然后, 她扶着石栏朝前走了一小段路。朝警察边挥手边喊:“救人,救人呀。”桥头上栏车的两个警察看到她立即跑了过来。
佟冬,指着邱西应说:“那里水深又急,快救人。”两个警察手拉着手。一个警察另一只手搂住石栏,另一个警察一只手去拉邱西应。
邱西应象是傻了一样就是不松手,也不伸手。
警察着急地大吼道:“快伸手,快点呀。”
邱西应终于反应了过来,伸出手来被警察从地势低,水深又急的地方拖了过来,到了桥边的人行道上。
佟冬问:“应子,怎么样,没事吧?”
邱西应大口喘着气十分困难地回答:“没事。”然后继续喘她的气。
佟冬向警察道了谢,被警察牵引着,绕过那危险的地方,走过了乘风桥来到了公路上。
两人好不容易回到家里。
佟冬想小罡肯定早放学了,说不定在吴大妈家,就在楼梯上喊小罡,她浑身湿透了,淌着水,不好到人家家里去,只好这样。
小罡跑上来一看佟冬淋成这样就说:“妈妈,你怎么淋成这样了,别感冒了。”
佟冬说:“饿了吧?我这就做饭。”
小罡说:“妈妈,你不用着急了,我在吴奶奶家吃过了。你换下湿衣服休息一下,自己吃吧。我该上学去了。”
佟冬已经疲备不堪了,她洗了个澡,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佟冬一直睡到傍晚,才醒过来。她想应该看看邱西应怎么样了。可是她坐在那里实在也不想动。另外,自己的心里还象压着一块大石头一样沉重,怎么去安慰邱西应呢。在这种时候说什么也没有用。佟冬双手托住头,感到头痛,心里也十分难受。许久,她站起来走到阳台,看着雨一阵急一阵缓的下着,就象对佟冬述说命运将要同她们继续挑战的内容。
佟冬心里又不安起来。她想自行车和那些两大包服装,在商场楼后破旧不堪的仓库里,仓库在河边。万一山洪涨上河来,或者大水直冲下来,那岸边上的旧房子就会有危险,如果冲垮了旧仓库连车带货都完了。虽然,她们每人只在两个大编织包里放有二三千元的服装,前一天下雨,估计买服装的人不会多,就没再拿货过去。自行车也只有几百元钱。但是,这些如果损失掉,无疑又因增加了损失而十分心痛,主要还是心里的沉痛感会加重。
这时候佟冬并不知道,邱西应的丈夫正背着她下楼,楼口有一辆黄色出租在等着。等他们上了车,车就往医院开去。邱西应病了,发着高烧,烧的胡言乱语,挺吓人。他丈夫怕到晚上会更厉害起来,现在就送她去医院了。
第二天上午雨还是紧一阵,慢一阵的下个没完。佟冬在家里心急火燎下午实在忍不住了,就跑到邱西应家敲门,想叫她一起去商场仓库看看,可是她家没人。佟冬只好撑把伞,一个人去了。
雨开始渐小,最后就是水雾朦朦地样子了。商场位置在河下游岸边。山上每年雨季的大水都是通过本城市东西两条河和市中这条河排出去。商场边上这条河是市中间的。雨虽然停了,河里的水还是很大,大声滚着往下游奔去。如果有一股再大些的水奔下来,岸堤低的地方,就会被水猛冲过去。由于前十几年里大水大雨并不多,人们思想麻痹起来,纷纷利用岸边空地盖些房子使用,有些房子已十年之久,被猛水一冲就会毁掉,有些房子因为靠岸边,并不打算长久用,盖的简陋,也承受不了冲击,那些小仓库,配套房里的物品都有很大损失。
佟冬小心地淌水过了乘风桥,来到商场门前,看到商场已经关了门。她转到楼后,在这里看到人们正忙着从倒塌的仓库里往外抢救东西。怕雨再下起来,所以干的很紧张。没有人注意到她,更不会有人想起她放在角落里的私人东西。她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好,是去帮公家干,还是去寻找她和邱西应的自行车还有两包服装,她站在那里没有动,两只眼睛却在仓库的一只角上寻找她和邱西应的东西。眼前的情景让她的心更加翻起无可奈何,那种灰心地感觉真正让她丧气。
这时仓库保管员过来了,发现了她说:“佟冬你来了。是昨夜冲塌的,保安人员在楼里,人都没事。早晨我来上班,看到就这样了。你得赶紧把东西找出来,不然再下起来就更麻烦,快干吧。”
佟冬开始奋力的将压在车和货上的砖、土、水泥块用手一点点搬开,后来又有人过来帮她把大块废墟抬开。车和货终于被弄了出来,两辆车已被砸的破破烂烂,无法再骑了,两包服装被找出来时,编织袋已经破了,服装又脏又湿堆了两大堆。
职工里面的熟人给她找来两个大纸箱,她赶忙抓紧把货放了进去。因为低箱在这里时间一长
会湿透的,必需尽快的将这些东西运走。佟冬小跑着转到楼前街上拦截出租车,可是这种时候
出车的司机并不多,所以已出车的就忙得很,好不容易拦着一辆空车,到楼后装上这些东西
拉了回家。
佟冬怕这些衣服霉掉,就直接运到楼上来,晾的满屋都是。有些要及时洗出来,不能都洗因为在这样的霉雨天,洗了也干不了,实在是没有地方晾这么多衣服。她想等小罡回来帮她把邱西应的货送过去。可是,小罡回来说刚才见到邱西应女儿了,她妈妈病了住进了医院,是发高烧。佟冬听了一惊,病了?还住了院。真是祸不单行啊。
她只好从配套房里把邱西应的货也搬上来,打开晾起来。
连阴天又持续了好几天,佟冬洗过的服装总也晾不干,有的已经是有霉味了。她顾不上费电了,卖了个电吹风吹,并用熨斗熨,天天这样忙着。她不愿去医院看邱西应把这些告诉她,会使她更难过。
佟冬按那天鑫兴商城管理人员所说的,五天后去商业局办理解除合同的手续。这里工作人员说,那座楼要修理或重建,曾经签过合同的,到重新开业时,可以优先租用摊位。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了,解决不了眼前的事,大家最好再想法另谋出路。
佟冬又问了问,过两天再来办手续行不行。工作人员说,可以。十天之内都行。她是给邱西应问的。她这样想着她,但又不想现在见到她,是不愿意告诉她货和自行车都毁了。
从商业局回来的时候,佟冬路过乘风桥,她走在桥上,心里那种难以言状的感觉使她不由地又走到桥头角,河里的水少多了,那个缺口的地方仍然使马路低处的水,哗哗流进河里。
佟冬扶着石栏,弯弓着身子,往曾经要了她和邱西应命的地方看。对她来说这是第二次在此遇险了。一般情况下事不过三。“在一在二,不在三。”佟冬对自己说:“我不会再忘记了,我会记住教训,今后不会再重复以前的错误。”大风,大雨曾使她一度陷入险境,但是最终还是挺过来了。这时的天仍旧阴沉沉的,就好象老天爷黑着脸,满不高兴的样子,使得天底下的人也就心情很沉。
佟冬不想在此地怨天尤人想太多,她急步离去。她对自己说:“这事没有什么了不起,死不了,站起身来再接着干。”
过了四、五天,邱西应来找佟冬,看到她在忙着晾衣,吹衣,熨衣,有些感动。她说:“佟姐,我服你了,什么也压不垮你。”
佟冬说:“只有跌到了自己站起来,才是我们这样人的出路,别无选择。”她还让邱西
应过几天病完全好些了,同她一起去早市夜市把这些衣服卖掉。
一说到卖服装,邱西应感到伤透了心,实在不再想做这种生意了。她说出的话里边还有
些责备佟冬的意思,说要不是当初佟冬来找她,她怎么会受挫折到现在这个惨兮兮的地
步。
佟冬听了很生气,她说:“应子,你的意思是,当初你应该继续关窗闭门在床上躺到今天,是吗?当时我并没有多劝你,也没有强迫你,因为我了解你。你跟唐玲没法比。唐玲一开始也没有信心,也有些浮躁情绪,但一干起来,就是遇到挫折她也不会退缩,她善于学习,能尽快改变自己。你不同,所以我没有刻意劝你,下岗后你的行为说明了,你的封闭源于你的脆弱。过去你的活跃只是表面的开朗,实际你很脆弱。你应该认清自己,你不行动,不干你就没有什么出路,整个社会大潮迫使我们必须去自谋生路,就象那天,我们就要被大雨大水制于死地,只有靠自己才能生存。”
邱西应打断她的话说:“佟姐,你别讲一些大道理了。上次我不是接受你给我提供的机会了吗,到头来还不是落到现在这个样子”。
佟冬又说:“我也不想失败,可是无法避免失败。今后在尽量避免失败的时候,还要有经得起失败的耐心。”
邱西应说:“就象这次这样的失败,我一辈子也不想再经历下次了。忙了一阵子,换来的是差点死掉。不管怎么说,我反正不再搞服装生意了,要搞你自己去搞好了。”
佟冬也拿她没办法,问她:“你到底愿不愿意同我一起去把这些服装卖掉。一个星期你就可以恢复体力了,到那时候说不定天晴了,早市夜市又有人了,我们一起去吧。”
邱西应却说:“佟姐,这些服装转给你好不好?”
佟冬一听,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又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也叫上劲了,心想我不能这么迁就她的惰性。她说:“不行,我可不接受这些服装,我自己还有那么一大堆服装要卖掉呢,不会再收你的,你自己去卖吧。”
邱西应一看佟冬不答应,嘴巴甜起来。忙说:“佟姐,你以前对我那么好,帮我不少忙,我都会记着感激你的,再帮我一次忙好不好,就这一次。”
佟冬仍然不答应。
邱西应没着了,只好说:“好吧,等我身体好了,再说吧。”
佟冬在说话时间,已把邱西应的服装全部装在纸箱里,说一会让小罡帮她抬过去。
过了一段时间天气晴了。佟冬仍然等不到邱西应来找她。她只好一个人去早市和夜市摆摊了。早市情况一般,夜市效益好一些。夏天人们喜欢逛夜市,有时候卖十多件,少了也能卖掉四、五件。佟冬把价格降低,虽然有些人还在低价上压价,但她有自己的原则,不能赔着处理,少赚的价格已经是比公家商店和个体商店便宜很多了,这种地方也只有这样薄利多销了。
坚持早市、夜市出摊,不久佟冬就把那些货卖出了一大半。这些时候,白天她去布匹批发小市场转一转,每次卖回几块花色漂亮的化纤布料。自己动手剪裁成夏季最简洁的衣服马夹。直腰身加肥的是老年人穿的,中青年穿的有长的,瘦身两边开旗,短的可身可以在裙子外面穿,无袖、无扣穿着凉快方便。佟冬买的料子便宜又好看,这些布料每米只有十元左右,一般的马夹七十公分就够了,短的只要六十公分,长的七十五、八十不等。找人锁了边,回来佟冬用缝纫机缝好,就拿到早夜去卖,成本低加价少,这种极为简单的衣服在夏季很受欢迎。第一批佟冬做了十件,往绳子上一挂,各种花色显的非常耀眼,一个早市全部卖完。这一招,还没人想到,佟冬想到了。第二批做了二十件,带了十件去夜市,十五元一件,最低价压到十元也卖了,又是全脱销。另外十件她又在早市卖掉了。就这样她做到了第四批,不再做了,这是一个小小的成功,她很高兴。
她讲给吴大妈听。
吴大妈问她:“你怎么想起了做马夹?”
佟冬说:“是受到早市一个卖人造棉裙子人的启发。那种肥大的直身裙虽然卖的人也不少,可看见有些中老年和年轻人不爱穿花连衣裙,也不一定就喜欢爱出皱的人造棉,那料子旧的太快。再说我看到早市和夜市有很多卖半裙的,人们还是喜欢穿黑色半截裙配花马夹。这样想就试了,一试,嘿!还真成功了,不过也应该到此为止了。”
佟冬就这样认真,快活地干着,吴大妈也为她感到高兴。佟冬处理完剩下的一小部分服装。打算休息几天,再去进点货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