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佟冬同李社商量，别去开运输车了，这一年也攒了点钱，不如租间门头，开个服装店，李社不同意。他说，他对搞生意实在是没有兴趣，只想找个开车的，好一点的事情干。
佟冬说：“想开车的人多，想干好一点差事的人更多。只要拿着驾驶执照，谁不那么想,可没那么多机会，何必总等待这种机会呢。”
李社说：“找不到，我还是去跑运输。要租门头卖服装，你自己干吧。攒的钱用上我也没意见。”
佟冬听了也不好再勉强他了，随他去吧。
有一天李社没出车，车要在年审前检修半个月他觉得无聊就上街走走。他沿着自家门口的马路往市中心信步走着。走到市中区文化宫门前看到门口有一个立牌上写着：新华微机培训中心招生。他想，现在微机电脑叫的这么响。象我们这样的家庭是卖不起这样贵的现代化物品，将来人家的孩子都跟着时代竞争，小罡怎么办呢?他并不知道小罡在学校，已经有微机课了，只是学的少，每周只有一节课仅仅是接触一下而已。李社很想自己也了解一下微机，就走进去瞧瞧。
李社走进培训中心的一层楼，一个女孩迎上来问她是不是来报名学微机，让李社跟她走，进了一间办公室，里面有几个人坐在桌旁。
李社说：“我想先来咨询一下怎么个学法。”这里人很热情为他介绍。短期学一个月，长期的三个月，然后可以继续升级学习，学期仍是三个月。这里还为考级和成人自学考试培训辅导。并把每一期的内容介绍了一遍。
李社很想学，学费也不贵一个月班只需300元，三个月500元,再学再交。可是他怕正学着，有了出车的活就得走人,半途而废了。张亮，老二他们是不会闲着的,不是在联系跑长运的活，就是在跑短运，只有他不跑,在家歇着，等有了长途运输的活才肯出车。他就对培训中心工作人员解释：“我很想来学，可我没有这么完整的时间。”
有个年龄少大些的人，别人都叫他陆主任。他对李社说：“你说说看，你的工作之余都是什么时间？”
李社把情况简单说了。
陆主任说：“这好办，你现在可以报一个月期的班跟着学，我们这里滚动式教学，随来随教。你出车就走，等你再有空不用另交学费还可以持学员证再来学，学完一月期的学程，就可以给你学员结业证。如果，你愿报三个月期的班当然也可以，办法同样，就是拖的时间太长了。作为对微机的了解，我建议你先报一月为好。”
李社听了觉得，培训中心为了竞争想出了这么多点子,滚动式招生，灵活机动的接受学员，还真不错。他说：“我先报一个月班吧。”
李社就这样交上钱,拿着学员证进了教室。年轻的教员将他领到一台微机前，介绍说：“这是一台微机pentium 100。”接着讲了一些有关学习的最基础的东西。 什么开机启动、关机啦。并说因为一月时间太短了，只能简单的介绍一下WINDOWS操作系统和打字。“如果你自己有微机，在家时多练习就学得快些。”教员说。
就这样李社就算开始了学习。他很认真，每天都按时去培训中心上课，上了课就专心学。
一天晚上张亮来了。他问：“李社，你最近在干什么？我让小王来找过你两次，家里总是没有人。今天我路过这儿，想晚上你总会在家吧。不出车，怎么也不到车队去了？”
李社说：“亮哥，有什么事？”
张亮说：“有批货，活不大，要是没有事就不会着急找你了。你看看车检修的怎么样了。不行明天找个关系把车弄出来，出车去。”
李社给张亮递烟倒茶说：“亮哥，这事恐怕不行。今天我去看了，维修站说还得有几天才行。如果其他人和车够用，我就先别去了。如果人手不够吗，我再看看能不能租车借车。”
张亮望着他说：“临时也不好借到手，租也不一定能租到。上次你那辆也是碰巧别人不租了才有的。这一天时间那有那么巧就租到啊。要不我回去看看别人有回来的吗，如人车够了，你就不用去了，或者你开我的车去，人手不够也只好去等货那里叫一辆了。”
其实李社学微机正在兴头上，很怕这时中断了学习。
李社一听忙说：“我就不去了，您就别客气了。等我车检修好了，再出车。”李社知道张亮让开他的车是出于哥们义气。他总是这样，有什么事想着别人，但在有些事上他不会留情义的。比如管理上，联系费等方面。那是因为牵扯到营销的商业性，多劳多得是应该的，再说大家也跟着沾光吗。
李社又说：“亮哥，告诉你一件事。因为这事，我也不着急出车。”
张亮觉得奇怪问：“什么事，弄的你有钱赚的活也不想干，钱都不想赚了，你在干什呀？”
李社说：“亮哥，你先别急慢慢听我说吗。我前几天闲着没事，跑去学微机了，学期一个
月，现在才刚开始没有几天，我也不想中断了。所以，谢谢亮哥，您有活先想着弟兄，然后才是您自己，这回您别生气，还是您出车，一个月后我学完了，有活我再出。”
张亮想了想说：“你还真的学起微机来了，好！有出息。那这回我就不客气了。不过我想问你一句，学那玩艺儿，有用没有用啊？”
李社说：“社会在发展，以后肯定会有用，我现在也说不准到底有什么用。我只是想简单地了解一下。不然看着报纸和电视总是喊电脑啦，微机啦，感到很纳闷儿。喂，我说亮哥，不如您也去学一期，不就一个月吗。”
张亮说：“问题是我还一点兴趣都没有，根本不想去学。以后再说吧。”
他们哥俩啦的时间不短，佟冬里屋外屋的忙，一会儿过来为张亮、李社倒水，一会洗衣拖地。张亮看了说：“佟冬，你最近忙什么呢？”
佟冬柱着拖把说：“我还在早市、夜市卖服装。不过我有了一个新的打算。现在还在考察阶段。”
张亮笑说：“说说看你想干什么呢？看看我能不能帮你。”
佟冬说：“谢谢亮哥。我想租个房子，小一些的，街面好些，又不能租金太高。还是经营服装，干这个我比较熟，干别的也不一定比卖服装好。我现在一直在打听哪里有合适的地方，还打听，那些租房的租金和每月的水电费，以及怎么办证，要多少钱，还有工商管理费、税等需要多少钱。另外，还要找关系。听人说打通某些关系，才能少收费，才能顺利办成。没关系怕是不行，那些店主给我讲了好些例子呢。”
张亮说：“我回去让你嫂子给你打听一下，这事说不定她行，我不太了解这方面情况。有了信，让她来告诉你。”
佟冬说：“不用嫂子往这儿跑，请她帮忙给打听一下，过两天我去你们家，问嫂子就了。”
张亮又同李社、佟冬啦了一会家常话就告辞回去了。
第二天李社照常去培训中心学习。中午和晚上回到家里，小罡只要一见到他就问：“爸爸，您又学了什么了？”两人就在一起磋商有关微机的事。
佟冬常听到小罡叹气：“唉！什么时候咱们家也能有一台电脑就好了。”
佟冬为小罡感到遗憾，可是微机发展快，买便宜的用不了多久就要被淘汰了。又听说买了微机控制不好，孩子大人都会迷上玩游戏，会影响学习的。最要命的是钱，要花好几千卖微机，还用电很多。她和李社虽然是挣钱了，那是没有保障的活，再说挣的不算多，攒起来还要投到今后生活的事情上去。分析来分析去，佟冬也没敢下这个买的决心。再说，这个宿舍楼还没听说谁家有电脑呢，等着以后再说吧。
李社学习进步很快，用五笔字型打字，每分钟能打5、60个字了。 他很高兴对佟冬说：“不如你也去学习微机，很有意思。”
佟冬说：“我不去，到不是我不想学。暂时还用不着，什么时候用得着，我会去学的。现在主要的还是生意要紧，这是个事业，将来还需要依赖它生存呢。我到是觉得小罡，应该学些对未来有用的东西。就咱们的经济状况也买不起微机，你没有听见他总是说，同学家微机有多好多先进，还说有一个同学有一整套光盘是初中一年级至初中四年级的所有教学内容。教学的方法很有趣。初中的八门课程都在上面，使用起来就等于请了个家庭教师。”
李社一直听着没有说话，他又何偿不想拥有微机呢。可是算来算去这个高消费，承担不起。
有一次小罡回到家对爸爸，妈妈说，同学家有的微机已经上了国际互联网，他们不得了，可以看到世界各国著名图书馆的书等等。
李社说：“是真的吗？你们才上初二，也不懂那么多英语，怎么看的懂呢？”
小罡说：“唉呀，爸爸，有个软件可以整页翻译，相当方便呢。”
看来小罡真是羡慕极了。李社想自己没运气没本事发财，孩子也跟着倒霉。他开始象当今很多人那样想，如果我发了财，先买台最好的微机回来上网。可是这成千上万人所渴望的事，哪有那么容易呀。不管怎么说还是得教育孩子脚踏实地的学习，目前达不到就不要总是去想它。
他说：“小罡，还是认真把功课学好，这才是一个学生应该做的，其他事都是次要的。现在咱们家达不到使用微机的经济水准，不要总是想着这件事。”实际上他很清楚，这样说也不会使小罡对此冷淡下来。没办法，就连自己不也是热上学微机了么。
李社来到培训中心正开机复习，教员来叫李社，说陆主任找李社有点事，请他去办公室一趟。
李社来到办公室，陆主任很热情请他坐下。问他：“李社你是司机？”
李社说：“是司机，陆主任，您怎么知道的？”
陆说：“你忘了，报名时，不是对我讲过了吗?再说我翻着了学员登记表，看到职业一栏里，你写的也是司机。所以特地找你来谈一谈。”
李社觉得奇怪，他为什么知道我是司机，就要跟我谈呢？但他没问出口，就听见陆主任接着说起来。
陆主任说：“是这么个事，我们上级最近呢，配给我们一辆轿车，红色桑塔那，已经跑了三年了。现在把这部车给我们，主要考虑到培训中心的工作较忙，很需要，也是领导给我们的关怀。”
李社想，你罗嗦这些大话干什么，有话直说算了。我才不管你的上司关心谁呢，我还着急上课去呢。
陆主任又说：“有了车，还没有司机，我们想请你来开这部车，到培训中心工作怎么样？”
李社说：“这怎么行呢，我是开大车的。再说我现在是学员，正在学习。”
陆主任听了李社的话就说：“你想想看，你来这里工作，随时都可以学习，有空你就以
坐在微机前练习，够方便了。再说跑长运太累太辛苦，老婆，孩子都顾不上，那有开小车好。”
李社想了想说：“那也不行，小车轻松，离家也近，这我知道。但我要养家糊口，开小车挣的那一点钱，还不怎么够一个人吃的呢。再说我跟车队关系还不错，也不能说走就走。”
陆主任站了起来用铅笔敲着桌子说：“在我们这里打工，工资是不会低于别处的，一般小车每月工资是二百元，我可以给你三百元，出远差另有补助，三个月后长到四百元。我们中心效益一直很好，而且是越来越好，过年过节都有补助费。年底如有节余大伙还可以分一些，这些你可以享受同样待遇，培训中心明摆着很有前途。”
李社心里觉得这人奇怪，现在要做司机的人有的是，他为什么缠着他不放。有时候虽然自己会有跳糟的想法，但真要这样做了，还是一时下不了决心。
李社应付他说：“让我考虑一下再答复吧。”
陆主任说：“好吧，你尽快决定，不然我们会找别人，司机好找的很。你考虑一下，开小车这样的待遇不多。过两天车就要到了，尽快给我个准话，好，就这样吧。”
李社站起来走到教室，一坐到微机前他就不想这回事了。
回家后他对佟冬说了这件事，佟冬的反应是让他立即答应下来。说这是个好机会，千万别错过了。
李社还是说让他再想想。他觉得他已经把运输队当成自己稳定的单位了，张亮，老二他们很看重他。这第二次进车队，跟第一次大不一样。第一次不会开车，没任何经验，总是挨排挤第二次他是正式司机了，自己驾车还有了助手，并能独立处理一些事情了。年龄上他比那毛头小伙子更成熟些。刚站稳，又要走了还真有些不忍心。新工作，新环境还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适应呢。再说轻松是轻松，可是钱却挣得少了。还有自己已经有了买车的愿望，把跑长运看成一个事业来对待，这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事业心，怎么能说变就变，说改就改呢。
佟冬看他心事重重，犹豫不定就说：“李社，你不想一想，你已经是四十岁的人了，跑长运那么辛苦，那么累，整天在外奔波，你把身体搞垮了真不合算。这个岁数能跑几年。年龄大了再回城开小车，工作会更不好找。不如现在下决心。”
李社觉佟冬的话有道理。但他嘴上说：“咱们这样的家庭，为孩子将来想，还是抓紧多挣点钱。”
佟冬说：“正是为了将来，我才不愿你老早就把身体搞垮，还是要悠着点劲干。”
李社又想了想说：“明天再做决定吧。”
佟冬着急地说：“你可要快呀。要等这开车活的人多的很。你知道对门，新搬来的谢岩的丈夫也是司机，等开车活干呢，他可能还没有找到事做。”
李社仍然没有说话，但心里基本还是拿了主意，单等明天再说。
第二天李社找陆主任去了。还没开口，陆主任就说：“李社，怎么样？想好了吗？”
李社说：“陆主任，我改开小车，这个决心下的可不容易。家里人一直反对我跑长途，我也想开了，到你这儿开车吧。”
陆主任一听很高兴：“好，就这样定了，我让会计把学费退给你。车来之前你先学着。另外，咱们再订个聘用协议，你签个字。”
李社说：“行。过几天我的车检修好了，就去车队结了那边的事。”
李社说完了，就去了教室，路上想，这样也挺好的，以后可以不断跟微机打交道。放假和星期日让小罡也过来学。
过了几天他去找张亮。说：“亮哥，我得跟你说件事，我想辞了车队的活。”
“什么?”张亮吃惊地看着他接着说：“你这刚跑顺了路怎么要走呢？上哪儿去？干什么？”
李社有些不安地说：“是开小车，就是我学电脑的那家微机培训中心。他们上级派了一辆桑塔那还没有司机，主任就找我谈了，让我干。”
张亮着急地说：“你答应了？”
“答应了。”李社回答。眼睛不敢看张亮。
张亮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你怎么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你傻了？开小车挣的那点钱，够你养家糊口的吗？不是我说你，你好好想想，你不趁着年轻力壮多挣下一点钱，今后怎么办。佟冬没有正式工作，孩子上学吃饭到处都用钱。开小车你图什么呀？”张亮严然老大哥口气，而且所有理由都是为李社好。
张亮接着说：“再说，咱们这些跑运输的司机，都有一颗事业心，一心抱起团来在这条路上求发展。你呢，人到是灵活，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别忘了你四十岁的人了，大力气还能出几年，可别心里没有数，图那个轻快，图那个新鲜。”
李社是打定注意来听张亮批他的，所以也不急于说什么，认真地听着张亮说。
张亮又说：“李社，你还是打消那个念头，回来干。安下心来，多挣几个钱养家糊口，免得后悔都来不及了。这车一但让出去，不可能再要回来。这车队也不好再回了，你可要三思而后行。”
李社看他激动劲已过了，话也讲的差不多了。就说：“亮哥，我真是从心里感谢您为我和我家庭想的那么周到，很多事我都考虑过了，我还真有些舍不得离开这里。这里有您和兄弟们，真是象个家。全家干的痛快，钱挣的心安。但是我很想学微机，也为孩子着想。买不起微机，买得起也用不起。我到那里开车，我和孩子都能长期学微机和使用微机。工资虽然少多了，但那边主任已经给我提到了跑小车的最高价位。另外培训中心效益越来越好，补助费也不少。说到佟冬，从一开始，她就反对我开长途运输车，因为怕我出事，她曾一百个不放心。老母亲年纪大了，也是放心不下我出车，成天担心，我也牵挂着她。老太太，一个人住着，跑长途，我很少过去看她。佟冬三面跑，老太太那里，还要给上学的孩子操心做饭，服装生意早早晚晚都很忙，我想帮也帮不了。开小车在本市，出门少，就能顾家。我觉得学微机开小车，也不一定是坏事，暂时挣钱少，说不定将来会有机会用上，也说不定会赚大钱呢。我不会象有些人那样学了只是消遣玩游戏什么的，咱也玩不起，赔不起时间。亮哥，你放心，我不是小青年了，我会把握自己。你相信我，做这个决定，也是非常不容易。没有这些理由，我怎么能下了这个决心呢。”他说得肯切，也以敬重的口气把张亮当大哥。
张亮听着听着，觉得李社也有一定道理，心想，也可能李社压根不属于这里，他另有路走。他来的时候就不会开车，现学。但是从他来了，自己才开始真正使用副手，李社很努力学，学什么都快，一点也不象四十岁的人，学东西没有顾虑。他在开车、维修和对其他事的应酬上，有时一点就懂，有时无师自通。现在看这样的人才会灵活地活着，不会缠在一棵树上到死吧。不过这个年龄的人主动跳糟，还是很危险的。光有勇气也不行，得看实际效益。
张亮对李社说：“既然你决心已定，我也不强留你。俗话说，留住人，留不住心。这事你也左右衡量过了，也只好这样了。不过我做为大哥也要再说你一句，别后悔，遇到什么也别后悔，不管在那里好好干。咱还是哥们，是朋友长通个信，免得不知道你过的怎样了。有事找我，给我发个传呼。”
李社站起来说：“谢谢大哥。车已经检修好了，我给大哥推荐个司机，过去跑过长运，后来开小车，现在在家闲着。亮哥您看是不是让他来开我那辆六吨平柴，怎么样？”
张亮说：“不知道他是什么驾证，一般是开一三零的吧？ 开大车怕不行。”
李社说：“我问过了，他考的是B证。但他开的是一三零货车，这没问题吧。亮哥您带带他不就行了吗。”
张亮说：“既然是B证，就让他来试试吧。今天你就让他来，明一早， 我出车。给他派什么活，来了再说。一开始他得跟着我，不然出点事，不好办。叫他过来，先谈谈再说 。”
张亮办事情还是干脆果断的，他很爽快，年龄在车队也最大，所以车队人都依赖他。
李社说：“亮哥，等老二他们回来，麻烦您替我给各位兄弟道个别，我李社走了忘不了他们。就这样吧，我走了。”
他要走，又听张亮说：“佟冬，怎么没有找你嫂子，她给佟冬打听了租房的事，具体情况我还不知道，你让她到家里来。就是她自己找到了地方，也好做个比较，看看哪里的更合算。”
李社说：“回去我就让她抓紧去跟嫂子谈。我走了，亮哥别送了。”
张亮还是把李社送出了门。那辆六平柴停在门口院子里象是等着送送李社。它的车灯就象眼睛一样，瞪着李社，李社看了它一眼，就走了出去，心里还真舍不得。车刚刚检修过，车身很亮，在太阳下闪光。那闪光直剌进李社的心里，久久停在那个地方没有散尽。
回到家，他抓紧时间到对门邻居家去。出来开门的是个三十多的男人，商场职工谢岩的丈由于搬来不久，李社只认识谢岩没见过他。他说：“李哥，住对门是吧？”看来他知道李社。
李社说，是。
他自我介绍说：“李哥，我姓袁，叫袁士行。您请坐。”
李社坐下。
袁士行客气地说：“李哥请吸烟。”
李社摆摆手，打量了一下房间。与唐玲家大有不同，完全变了样子，感觉不是以前的房子了似的。客厅装修一新，整个墙和房顶都包装了起来，门也用白橡木板包了，地面铺上了防滑瓷砖。沙发和茶几都是新的，对面组合厨上放着一台29寸彩电，天顶灯池里吊着一盏很漂亮的豪华灯，显的本来就不大的客厅满满当当。
李社坐下来说：“你家装修的不错。这座楼上的人在这里都住了很长时间了，除了封阳台，可能还没有象你这么装的。”
袁士行说：“嘿！分上房子不容易，想好好装饰一下。把好不容易攒的几个钱，都用上了。这不，想找个开车的活干，还没找到呢。”
李社说：“我就是为这事来的。有个活，开大车的，跑长运，不知道你愿不愿去？”
袁士行一听高兴了，说：“李哥，你快说说，到哪儿去？跟谁干？”
李社说：“我听佟冬说你干过长运，就推荐了你。跟张亮干，他在长运行里很有名，车队不算小，是承包市汽运公司的车队。承包不短时间了。具体你的情况我不了解，光知道你在找活。如果你同意，就去张亮那里谈谈。这个人很好，是我们的大哥，活路非常熟，跟他没错。车是我原先用的，6平柴大货运车， 刚检修过不知道你能开吧？”
袁士行说：“我能行，我跟过大货。我愿意去。李哥太谢谢你帮我这个忙。我正愁找不着活呢。听意思，你不干了，为什么呀？李哥，活不好找呀。”
李社说：“我要去学微机，开小车了。”
袁士行很惊呀：“你为什么开小车，学微机跟开车又没有关系，学那玩艺儿干吗？”
袁士行说着就露出了长运司机行业的特点，说话直接了当。
李社说：“也没有什么可向你解释的，就这么想的，就这么做了，个人喜欢吗。就是太舍不得车队那帮哥们了。你去了，会觉得那里是干活赚钱的好基地，是个大家庭，因为有张亮这个家长和老二他们那帮好兄弟，你好好干去吧。”
袁士行有些被他的话和情绪感动。他说：“李哥，我什么时候去？”
李社说：“今天就可以去。车队什么时候都忙着，明天可能有活出车，张亮出了车，你就找不到人了。”
袁士行说：“好。我吃过午饭就过去。”
李社告诉了他地址，让他带身份证驾驶证过去。就告辞回家了。
回到家里他感到心里很空，很轻，一种无着落的感觉，他在屋里来回溜。
佟冬回来看见了，就说：“怎么了?溜来溜去的。”
李社说：“我已经找张亮谈过了，不去跑长运了。我推荐了对门谢岩的丈夫袁士行。他去了开我那辆6平柴大货。唉！真有点舍不得。”说这话， 他并没有停下来，还在走来走去。
佟冬坐在沙发上仰着脸看着他走来走去就说：“你干吗老溜来溜去的？心里可别总感觉跟什么了不起事似的，不就换了一下工作吗？”
李社停下来说：“你别这么说，你不知道，我心里感到空的慌。走一走是为了让心里充实一点，今天换条路走，还不知道后果会是怎样呢。”
佟冬说：“没必要担心，天下又不是只剩唯一一条路了，不过是要自己走出条属于自己的路罢了。”
李社说：“我觉得女人总是脑子简单一些，这样压力就小一些。男人虽然比女人坚强，但承受到的压力大，想问题又全面周到，相对就压力大。”
佟冬不服气地说：“我觉得事情并不是这样。女人的承受能力是磨练出的，并不是女人脑子简单形成的。女人从来就是比男人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多，时间长了，也就练出了遇到事情给自己减轻压力自我调整的能力。”
李社感慨地说：“男孩子小的时候就被大人说你是男孩子，应该怎样怎样。长大了，在外面是男子汉，挺胸仰头拚命干，不然谁都瞧不起你。在家里丈夫一不留神，老婆会说，你还是个男人吗？恨铁不成钢的时候很多。女人唠唠叨叨发泻，男人不可以，不然就是‘假女人’、‘男娘们’，比‘女子汉’、‘男人婆’难听多了。在孩子面前父亲就是男子汉的象征，不使出点样来，孩子也长不成男子汉。这些不都是压力吗？”
佟冬看他那样子，又这么自怜自怨地的说，觉得有些可笑。
她说：“女人不同样也有这些方面的压力吗，做为人在社会中不都有一些压力吗？如果我也数一数做女人的压力可能比男人的还要多。其实如果每个人都有压力，就不要把它想那么重了。一个人的年龄、阅历和经验到了一个高度自然就增加了自身心理上的承受能力。不怕压力大，就怕自己承受能力差。”
李社说：“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实际上大的压力来了，还是让人觉得难以忍受。一开始我下了岗还能忍几天，没有说出来，可一听你也下了岗，我真觉得受不了。想以后的日子怎么办？就是找到工作也是临时的，再说临时工的工资实在太低了。个体的工作我们一点也没有接触过，真不知怎么才好，那阵子才真正感到压力大。”
佟冬听他这么说感到能理解他，但觉得自己当初并没感到太大的压力，她说：“你不提压力，我还真没往这上想，刚下岗的时候，我想反正上班也拿不了多少工资下就下吗，也没有什
么了不起。后来我一心想干点什么赚钱，要说干就干，就干起来了，也没有时间来感觉压力。”
李社抓住了小辫似的说：“所以说你头脑简单吗。”
佟冬反驳说：“你的头脑复杂，也没看出你有什么高招。”
李社调侃地说：“别急，你等着瞧早晚会有好机会的。”
佟冬站起来说：“哪里会有什么好机会？还是自己给自己创造机会吧。”
佟冬起身要去做饭，李社跟着她走到厨房门口说：“今天看见张亮时，他说让你去见他婆，说给你问了租房的事。”
佟冬说：“我看不用了，我自己已经找好了地点。中兴路15号，离家不算太远，也就两站路。那里有个11路汽车站，牌子就在门口，11路车从火车站方向开过来的，外地人和郊区各地的人都从这里下车去百货大楼买东西，然后去东方商厦。这两个地方东西都很贵，路过我们的小店，也会进去看看，一样货价格低，还是好卖。只是门头租不着，这间是转租的，只有13平方，每年还要交租金24000元。每月房租就得挣出2000元才行。据我了解房租和各种税费还能挣
得出来，干好了还有得赚。我决定租下这里也是考虑这个地方位置好。原先租主是个卖皮的，好在他没有留下货。”
李社听了好半天也没说话，这时他打断佟冬说：“这就是说每年这么小的店要为别人挣24000元钱，自己也就剩不多了。”
佟冬想，他脑子真够复杂的，他总是往坏处分析。在他那里别想得到支持和鼓励，只要他不反对，就谢天谢地了，想到这有些烦。
佟冬又说：“别想那么多，算一算能挣多少，值不值得去那里干，值得就决心下定，抓紧去做就行了。我打听了一下两边店的收入情况，估计了一下，当然除去房租、水电和卫生费、治安管理费、工商管理费、国税、地税收费，好了一年挣1万多元不成问题。早晨和晚上我继续去早市和夜市出摊卖货， 一年下来少说也能挣个2万元左右。”
李社体贴地说：“这样干时间长了，人也受不了，不如你不要去早市、夜市了，有了小店就放松点干。你考虑过进货的的事的了吗？”
佟冬很有信心说：“我想还是象在商城干的时候那样。多次去进货，每次少进。最多不超过五千元的货。一般在二、三千左右。去远点地方进货。这个地方，两边都是服装和精品鞋帽之类的商店，我想尽量不跟他们的货相同。这些小店都是在本省进货。现在我已经托人去工商局办营业执照了，后天去领证。另外工商税务方面我也都打听了点拐弯的关系，问清了这方面的规定。牛牛爸也帮我找干装饰的人，让他们简单装饰了一下店门，里边也简单整修粉刷了墙壁。明天晚上我去进货，后天下午回来，第一批货要好一点，我去北京动物园批发市场进货。再过三、四天就可以开业了。”
这时锅热了油，佟冬麻利地把切好的菜迅速放入锅里，只听“欻”的一声，烟上来了，炝了一下子。接下来就叮叮铛铛响了起来。为了给孩子加铁，她用的铁锅铁铲。另外她常看到报纸上说用铝过多了不好，会慢性中毒，所以特用铁锅炒菜。
李社又过来问：“佟冬，你明天什么时间走？”
佟冬回答说：“晚上，夜车。”手仍在忙着。
李社说：“好，你白天去见张亮嫂吧？别人为你忙了一阵，就是没帮上忙，也得去谢一声才好。”
佟冬说：“我知道，打算明天抽空过去呢。”
佟冬听见小罡回来了，就喊：“开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