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佟冬带着刚进的这批货,直接去了店里。薛惠告诉她,南街居委会综合办公室主任来了电话找她,据公用电话老板说,没传佟冬接电话,只告诉让佟冬去一趟。
佟冬一听就知道是小营业房出售开始了,她赶忙奔向南街居委会综合办公室。
办事员说,让她等一会儿,主任一会儿就回来。
佟冬问,营业房是不是开始卖了。办事员说,是。刚开始出售,就卖出好几间。这几天买房的人很多,估计好位置已经没有了,她一说,佟冬心里更加着急不安。
好不容易把居委会综合办公室主任盼回来了。等着要买房的人又来了三个。
主任说:“靠街头上每排的第一间当天已经出售完了,第二间还剩了一间,比较小,只有十四点六平方。”
那三位听说这么小,都没做声,也许在犹豫。
佟冬立即说:“我要了,我就要这么大的。”
主任说:“好,你在这里签个名字,下午来交款,最迟到明天上午,如果不来交款,就算自动放弃。我们随时卖给别人。”
佟冬在房屋图上临时签字的地方,签了名字。匆匆跑出了居委会综合办公室。 她回到家里取出存折和舅舅给的美元,计算了一下。按二千八百元一平方算,十四点六就需要四万多一点,再加上购房税和办房产的费用,至少要准备四万五千元。
这样她觉得还差几千元,她想如果托人去私下交易换,还能将美元多换些。如果成了,就不用借钱了。可是她想来想去实在也想不出有谁能有这种关系。她只好去给远在海南的唐欣打电话。
唐欣在电话里问了宁宁的情况,佟冬告诉他宁宁很好,让他不用挂念。当她把购房的情况讲了,说想让他给能换美元的朋友打个电话,她要尽快找人换钱用。
唐欣说没问题,他就给一个朋友打了电话。
佟冬按唐欣说的地址找到了他的朋友,换了两万元人民币。
下午佟冬就去了居委会交上了购房钱,拿到了钥匙。接着她去了市房屋交易所交税办房产证。
一个小伙子负责办证,他很客气说:“房产证是带防伪标记的,需要一周后才能出来。”佟冬只好等一周后得到通知后,才能拿到全国统一房产证。按照规定佟冬又交了购房费的3%契税,据说是交财政的,还交了2%房管服务费,还交了少量印花税。
第二天,佟冬来到了新购买的房子里,简单打扫了一下地面。看着这间房位置不错。离南北一条大街只隔一间营业房。门向南开,有阳光射进来。里面还有个水笼头、水池,真不错。
佟冬心里很兴奋,真想马上利用起这间小营业房。可是,怎么用呢?她曾问过,现在出租,租价很低,因为只能当仓库用。每月每平方只有十元钱租金,出租也不合算。
她看时间不早了,回家做了晚饭。吃完饭,她就去了店里,同薛惠谈起购房的事。
薛惠说她到有个主意,可以利用这间房。
佟冬让她说说看。她说:“我看也当仓库用,进些便宜好买的货放在里面。然后,招聘早晚和星期六,星期日钟点工来买。有些大中专业学校的学生,和社会上一部分人,这个点钟有时间又想增加收入,准会有人来。按件数点给他们收批发钱,多卖了归他们自己。卖不了的拿回来,把钱退给他们,佟姨我觉得这个主意准行。”
佟冬听了觉得可以试一试。能招起人来就这样卖,如果招不起人来,自己也会尽量想办法把货卖出去。经营好了能赚,但如果越挤压越多那可就麻烦了。象这样薄利多销的货都是品牌少一次进货多。比如,内衣、拖鞋什么的。实用价值虽高,但是,一过季节,就会积压。因为再削就陪了,削了也不一定卖的出去。可是佟冬仍然决定一试。
晚上她等李社回家,等到很晚。她不知道李社对她已购买了这间营业房,会有什么反应。她现在已经发现,李社与过去不同,两人遇事要达成一致,不是件容易的事。宁宁来家住一事就是这样的。但是,购房不能犹豫,一犹豫就会被别人买了去。她做事就是这样急,想抓住时机。这一次,李社会不会又要说事先没得到他同意,可是事先他如果不同意不就不能买了吗。只好这样了,算是“先斩后奏”吧。
外面起了风,房间里出现了象是吹哨的声音,不知道是哪扇窗子没关紧。现在城市里到处都是铝合金门窗了。可还有很多穷单位的职工宿舍楼仍旧是木门窗。佟冬检查了所有的北窗,没有发现什么地方有问题。她站在客厅里凝神注意听,然后再次巡着声音找去,发现有块玻璃离开了木框,密封它们的泥子都已经脱落了,声音就是从那条小缝里传出来的。这声音进了房间。可就至人于深山老林的想象中,那是阵阵地山风在呼啸。这使佟冬想起了《风赋》中,宋玉对楚襄王讲述雄风起源于地面,在最小的草尖上发生,进入山谷,又在山洞里盘旋怒吼,来到山凹,又在松树下狂舞。快速的敲击万物,受到阻挡或冲激就势猛刮,声音像雷,盘旋着吹翻大头,吹断树木。等到向四面散去,只剩下透洞穴摇门栓的力气了。大风之后景明物清,微风荡漾。
佟冬记起《风赋》里有这一段意思而得意。但当她试着背诵文章时,已经想不起来了。她一边想着一边用纸条和胶水,把窗户缝糊了起来。她糊好纸条,又把窗帘拉上。窗帘虽然是用削价装饰素花布做的,但是只要拉上它,就严严实实地把风和黑夜都隔离在外面了。室内显的温馨了许多。
佟冬望着窗户得意的想,不管你是大风还是微风,也不管你是大王的雄风,还是百姓的雌风,统统把你们关在了窗外,要想吹进来也没有那么容易。她笑了起来。
直到很晚,李社才回到家里。下班后,他又去了肖教员家。
家就是个休息的地方,要不怎么李社一回到家里才会有累的感觉,总想洗脸,洗脚,睡觉呢。他弄了一盆热水,坐在电视机前,即享受午夜剧场节目,又享受热水浸脚的舒服。
佟冬过来坐在他旁边沙发上,看着他的脚说:“李社,告诉你件事。”
李社的眼睛没有离开电视机,问:“什么事?,说吧。”
佟冬说:“营业房我买下了。因为一开始出售就抢得很,所以事情急,也没有及时再同你商量一下。”
李社有些不高兴地说:“买下了,还跟我说什么?”
佟冬说:“购房又不是小事,花掉了大部分积蓄,怎么能不跟你说呢?”
李社搓着双脚说:“说又有什么用,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你有没有想过,我同小罡都喜欢电脑,如果也象你一样想怎样就怎样,这钱早就应该买电脑了。”
佟冬说:“我投资是为全家人今后生活着想,并不是为了消费。你用不着一听就生气。”她起身到了杯水。
李社说:“你怎么不想想,你一会儿半会儿挣不出来。小罡还要用钱上学呢,你怎么不想为孩子前途多投资呢?”
佟冬说:“小罡升学真用钱的时候还早呢。现在的费用,我随时挣得出来,这你不用担心。”
李社边擦着脚边说:“你把钱都花了,万一家里用钱,到哪去弄呢?”
佟冬喝了口水说:“是花了不少,并没有全花光,还有一万元的三年储蓄没动用它。只用了舅舅留下的美元和除此以外的零星存款就够了。”
李社一是为自己没有事先批准购此房,佟冬又擅自作主而生气,二是觉得这次投资,又与自已没什么关系,三是佟冬花了那么大数目的钱,心痛,总之,还有说不清的一些理由而难受。但又无法与佟冬争。能找出争辩的话,已经都让佟冬的理给争了去,没办法他也语塞了。
当李社把洗脚水倒了,关了电视,准备睡觉时。他问佟冬:“你买了这小营业房,又打算怎么用呢?”
佟冬觉得最难的关口已经过来了。她比较轻松地说:“现在南街那个地方,还在拆与建,一时形不成市场购物规模,但也快实现规模了。如果现在出租,租不到几个钱。所以只能当仓库。我跟薛惠商量过了,由她负责招钟点工,星期六和星期天以及早市、夜市时间都可以来打工。主要是代销,先交钱,后算帐。进些薄利货放在那间房里,随用随取。
李社听了找到了一条小辫子抓住,带着十分轻蔑地口气说:“怎么?你想同薛惠这样的人长期合作下去吗?”
佟冬听了有些吃惊,她没想到李社这么在乎薛惠的过错,她说:“不是合作,她是雇员,随时可以让她走。但是现在她变了,变的勤快肯干,她年轻聪明,为店里工作起了很大的好作用。这个雇钟点工促销的主意就是她提出来的。她的过错,都过去了,年轻人改的快,有进步就好,还能老那么看她。”
李社不服气地说:“这种东北女孩,今天高兴了改得快,明天不高兴了还可以再次堕落了,不信你等着瞧。”
佟冬不愿再与他斗下去了,应付了一句:“也可能吧。睡觉,关灯了。”她把灯关了。
佟冬原认为,就这样房子问题算是同李社谈通了,没想到李社并没有就此罢了。
第二天小罡和宁宁上学去了。
李社也要去上班了,可他走前,对佟冬说:“以后这个家什么事都围着你转了,你说怎样就怎样,而且你的能耐大得很,还要我这个人干吗?”
佟冬听着他这种态度说话立即来了气:“你说这话,不是没事找事吗?你总是这样说,又总是对我不满。我干任何事情,你总是不满意,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过去你不是这样?”
李社边穿外衣边说:“过去?过去你没有这么觉得你能耐太大。 现在你从这个家的人员到这
个家的经济全都做主一个人包揽、安排了。我是个可有可无的人,这样说难道错了吗?”
佟冬气地把围裙解下,一下子摔到茶几上,坐在了沙发上。“你早出晚归,家里的任何事,你从来不用操心,我没有与你攀比过。我是用了钱,收留了宁宁。可是买房是为了今后挣更多的钱养家。你说小罡学习用钱,并没有缺少他用。在教育小罡上你带他学电脑、上山,我都知道你多疼他,多关心他。但我也尽心尽力地抚养他,每次考试,都是我来关心照看,家长会都是我去参加,与老师联系也是我出面。孩子和家是两个人的。你怎么随便就说你在这个家是多余的,可有可无的呢。我从没有想到是这样,也没有不尊重你。是你自己总是这样说,还一天到晚不回家。薛惠没来时,你怪我顾了小店不顾家。现在我顾家了,让你回家吃饭你都不回来。难道你顾家了吗?还有宁宁的事 ……”
李社很不耐烦地打断了她:“行了。你还是少提那孩子,提起来更让人心烦。你数落起人来,跟那些无知无识的家庭妇女闹丈夫有什么不同。我没闲功夫跟你磨牙,我得上班去,喜欢唠叨,就自己在家唠叨就是了。”他“咣”地一声摔了门,走了。
佟冬气的直掉泪,觉得就是有理也同他难以说通,算了,今后不再同他理论了,不然会自找难堪,她抓起围裙进了厨房。
这一天佟冬心情很沉重,她隐约感到李社学电脑后就瞧不起她做小生意,这也许是因为小生意长期以来被人们看做小商小贩的缘故吧。小生意人是个不受人尊重的称呼,在传统意识里人们偏见的认为小生意人有骗人,说谎吹虚等习惯,只知道挣钱,自私又吝啬。虽然现代人,把商业大家看得很高,但看不到小生意人有可能会变为商业大家,尽管人们一再以世界商业大家从小商小贩开始做起,而举例说明起步应该是从小生意做起。但真正触及到这些小生意人没人会瞧得起她们,家人也通常不支持。所以李社这种态度也是属于较普遍的现象。不应该的是,他老妈就是做了一辈子小生意。也许正是从母亲的一生中他看到这种小生意并没有给母亲带来大的发迹,才更瞧不起佟冬做小生意的。
佟冬想到这里不小心手一松,手中正在擦洗的盘子滑落在地上,她吓了一跳,这成了她的心病,为什么想到婆婆盘子就摔在地下。她不愿相信迷信,但觉得婆婆年纪大了,自从上次有病住后,人就老了许多,反应也不象以那样灵敏了,走路也有些拖脚。但她很要强,总对孩子们说,她没事,都好了。她是怕有一天孩子们不让她再开这小杂货店了,让她闲着,她会受不了的。
佟冬想,必须尽快赶到婆婆那里。只有看到她老人家没事,她才放心。
没等进门,佟冬就大声喊“妈”。老太太在房里答应的很干脆:“唉!是佟冬来了吗?什么事这么大呼小叫的?”
佟冬进屋来问:“妈,您没事吧?”
老太太说:“ 我有什么事?谁对你说我有事,把你急成这样?”
佟冬说:“没人告诉,我只是想来看看您。”
老太太笑了:“不用你担心,我什么事也不会有,老太婆我很壮实,再活几年没问题。”
佟冬也笑了。
老太太又问:“小罡上学了?那个叫什么的女孩,还好吗?小罡同她不打仗吧?”
佟冬说:“是叫宁宁,那女孩可乖了,您见了一定喜欢,等学校放假我就带她来见您。小罡同宁宁相处就象亲兄妹,从不吵嘴打架。”
老太太移动到卖东西的窗口,坐下来。外面的光线照射在她的头上,稀疏的白发显的格外透亮。她想起李社好久不来了,就问:“小社在干什么?忙得他那么久也不回家。他对那可怜的女孩子怎么样?”
佟冬说:“他很忙,我都差不多每天见不到他。早晨他出去,晚上很晚才回来。他一直不同意宁宁住家里.实际上也不是我硬顶着他收养这孩子的,一开始小罡爸就有些反对,一直也没明确不同意过。可是我想,无论怎样一个无家可归,没有亲人的孩子咱们是应该收养她的。您说对不对?”
“当然要收下。不能眼看这么可怜的孩子没家可归,不去管。小罡他爸,怎么这样硬心肠。”老太太对儿子不满地说。
佟冬一边收拾房间,一边对婆婆说:“有时候看着他并不反感宁宁,只是跟我吵起架来就表示他不同意把这孩子领回家。”
婆婆说:“我说佟冬,实在不行,你把那孩子领我这里来,我来养着她,照顾她。”
佟冬觉得婆婆人老,心不老,心底开朗善良。她说:“不行,妈。她舅舅走前托给我了,我得负责到底。咱只是照顾一下,生活费她舅舅付得不少,不用咱养着她,更不用小罡爸操心费事,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不同意宁宁来家里住。”
佟冬看到婆婆没什么事,就帮着洗了些衣服,打扫了卫生就离开了。
她来到店里,看着薛惠忙着跟顾客讲价,熨衣板上还有没熨完的裤子,她就动手干了起来。
等顾客走后,两人又计划去进服装,要进大众货好买掉的那种薄利产品,让钟点工来买。
佟冬问薛惠,这样招人代销好,还是搞小型纯批发好呢?她说纯批发的好处是减少送回来的货积压。
薛惠说:“也可以两种形式都要,城市边沿农村集市上的小贩都是进城批货的。但是,一时半会儿小批发点传不到农村。市里人有空闲时间的,离得近,允许退货这样做就等于是个优惠的政策,人们没有自己批货会积压的后顾之忧,就会来做。”
佟冬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说:“等我们这个批货点被很多人熟悉知道了,就可以搞点纯批货了。可以在价格上比实行退货的再优惠些。”
佟冬说干就干,她用毛笔在纸上写了招钟点工的全部具体内容,并且连小型纯批发优惠内容也写上了。一张大纸贴在了营业房的门上。
这个周未开始正式批发。她去了工商、税务部门问了下应该在自己的执照上加批发内容,怎么办手续交费好,还是另办一个执照好。
与此同时她安排薛惠第二天就去省城批发市场批进第一批货。
薛惠想了想说:“佟姨,我先去省城批一次货也可以。但如果只卖针织内衣,不如就近,在本城棉纺厂直接批货价钱更便宜一些。还省了路费。”
佟冬对她说:“在本地批只怕同别人的货完全一样了,也不好卖。你看早市、夜市上的地摊货大都是本地厂里的。”
薛惠听了并不认为是问题,她说:“实际上内衣内裤无所谓样子差别和颜色相同。只是正规厂家的质量和便宜的价格就行了。冬天就要来了,纯棉内衣内裤,是营销的时令季节。不过,我还是去一趟省城批发市场先看一看行情再定吧。”
佟冬说:“如果那边货好又便宜,你就只管批回货来。不一定只局限内衣裤,其他的服装适合薄利多销的都可以,多进一些。”薛惠点头答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