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计划好的事情,做起来有时是很困难的。早晨,薛惠乘长途汽车来到省城。根据佟冬提供的地点找到批发市场,她就开始在里边转来转去看货问价格。
    调查了近两小时后。她觉得有很多货都够好,够便宜她开始掏钱购货。她是第一次出来货,口音又是外地人,有些事情也搞不太懂。比如侃价的艺术,这跟卖衣服还不太一样。服装过目却要仔细又要快。老批发商狡猾得很,对付象薛惠这样的生手是轻而易举的事。
    薛惠也有心防止上当受骗,她很认真谨慎。但是,买起货来就收不住了,把带来的几千元全部都花完了。
    她走不动了,身旁四只特大的编织袋,没办法提着往前走。她站在那里,头上直冒汗。大半天忙得她没顾上吃中午饭,中午别人吃饭的时候,她还在一个摊位侃价采购呢。她拖起四个编织袋往前走了约有两步,觉得实在太重了。她把自己背上的一个双肩背包拿下来,抱在怀里,靠在大编织袋上休息起来。    
  批发市场一过中午,就有些萧条了。做生意的人,一般都是很早来批发商品的。这时卖午饭的小贩一个也不见了。已经半下午了,薛惠感觉出肚里饿得直叫。她觉得必须抓紧时间往回赶了,她着急地四处看。
    这时走过来三个青壮年人,在她跟前站下其中个对她说:“请问,需要帮忙吗?”
    薛惠警惕地瞪着眼睛打量他们。
    那人又说:“我们是专门帮助搬运的,干的就是这个活,挣这碗饭吃,市场老板们都认识,不信你可以去问。”
    薛惠不可能放下货不管去问老板。她想试试他们,就问:“往长途车站搬多少钱?”
   那人说:“你这么多货,长途车不好带,另外多买张票也不会让你上去。你不如乘火车,办个托运。”
    薛惠说:“可是,我离家并不远,坐火车回去也行。请你们帮忙搬到批发市场外面,我再乘出租车去火车站。
    那人说:“唉呀,妹妹,火车站离这里很近,你乘什么出租车呀,我们哥几个帮你搬过去就可以了。如果你信得过我们,让我们帮着你去办托运买车票运走送你上车。”
    另外一个人说:“放心吧,常在这里干活,以后还常见面,走吧。”说着他提起两只编织袋。其他两人也抢着提另两只编织袋,就差没有把薛惠的双肩背包抢走了。包里也没有什么钱了,都换成了这些货。
    薛惠见他们提起货来就走,她叫着:“唉……我还没答应你们呢,怎么就走?” 
   那三个人脚步不停地往前走,走得很快。一个回头说:“还有什么事?”
    薛惠跟在他们后边说:“我这些货,两个人提就够了,你们三个人,我得多付一个人的钱哪。再说还没讲去火车站要付多少钱呢?我剩的钱不多了。”
    薛惠这么一说,其中一个人就把手中提的一只编织包,递给了另一个也提着一只包的人,他对薛惠说:“这不就行了。我只跟着不收费。”
    提包的两人越走越快,那个不提包的人,一手拉住薛惠的胳膊说:“喂,你不用走这么快,让他们先走,有我在他们跑不了。”
    薛惠不相信他,甩开他的手说:“不行,我要跟着我的货,才放心。”她朝前跑去,去追那两个提包的人,大喊:“喂,站住!等一等!停下,停下!”那两人根本不停,竟然跑起来。
    后边的人又跟了上来,抓住薛惠说:“不用着急。”话音刚落,他就猛地一拳打在薛惠脸上。没等薛惠反应过来,就是一阵拳脚相加,把她打晕在地。那坏蛋是个老手,动作稳准狠又非常迅速。事情来的太猛,这种突然地袭击让旁边过路的人惊呆了却一时没有反应,傻呆了。也许只是一两分钟那人就打完跑掉了。
    等薛惠苏醒过来,只看到好多人围在她周围,有人已经叫来了警察。但那些坏人和货全都不见了。
    薛惠空手回来了。
    佟冬等她已经等的心急如焚,傍黑天的时候她看到薛惠远远地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她的心一下子提了上来。她奔过去扶住薛惠,看到她的脸又肿又破,已经变了形,吃了一惊。
    薛惠见了佟冬,一下子跪下来,她流着泪说:“我把货丢了。佟姨,对不起,对不起。”
    这真是给了佟冬当头一棒。这是佟冬提前支取了三年存款,也是留着家里急用仅有的一万元存款里的五千元,如果李社知道了又要闹起来,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佟冬把薛惠拉了起来,搀回到店里,问她吃饭了吗。薛惠摇摇头,眼泪还在流,嘴里仍旧在说:“对不起,冬姨,对不起。”
    佟冬让她先别说了,她端来一盆水,帮薛惠把脸洗干净。薛惠由于受不了刺激,神志不清,不吃也不喝,她一天没吃东西,也不觉得饿。只是反复地说那句话:“佟姨,对不起,对不起。我把货全丢了。”
    佟冬一再安慰她说:“薛惠,你能回来就好,我就放心了。货丢了,没关系,以后再想办法。千万别想那么多了。”
    晚上,佟冬早些关了门。靠墙支好折叠床,铺好被褥。劝薛惠吃了点饭,喝了一杯开水。等她看着疲备不堪地她睡着了,才离开店回家去了。
    夜里,佟冬反反复复地折腾,总是睡不着,她觉得丢了货,薛惠遭人打,都是自己的过错。怎么就没有想到,她一个女孩子,才十七、八岁,没有经验,单独外出购进这么多的货,会出危的。
    最近她总觉得薛惠聪明,机灵,也比较成熟就太大意了。薛惠虽然模样长的大些,有些事也想的很周到。但她还是个孩子,说什么也不该让她一个人去进货。想起薛惠的样子,佟冬感到很心疼,这都是自己造成的。现在看来,这几千元钱算是没有下落了,薛惠还被打成这样。
    新营业房那边原计划星期六开张的,也只好先放一放了。
    早晨佟冬为薛惠煮好了鸡蛋,把香喷喷的稀饭装进保温桶。来到店里,看到薛惠已经醒了,虽然她精神恢复了正常,情绪却相当低落。她缩卷在墙根坐着,脸没洗,头发也乱蓬蓬的。
    她看佟冬进来,想站起来,佟冬过去扶了她一把,让她坐在凳子上,说:“薛惠,好点了吗?洗一下脸,漱漱口。我给你带来了早饭,趁热,你吃点饭。”
    薛惠摇了摇头,好半天才说:“佟姨,钱全部都买了货,货全部被流氓抢走了。”
    佟冬递给她毛巾水盆说:“别说这个了,你先吃饭。”
    薛惠很机械地在水盆里,涮了一下毛巾,擦了擦脸碰到脸部受伤处,痛的她一下子停下了。
    她说:“佟姨,我还有什么脸吃饭,我该离开您了。那些钱我会慢慢还清的。我对不起您。”
    佟冬正在收拾床铺。停下停下来对她说:“你到哪去?你有地方可去吗?”    
  薛惠摇摇头说:“随便到那里去。我去挣钱要把丢货的钱挣出来还您。我不能在这里呆着。”
    佟冬收起折叠床,她说:“薛惠,你是为店里出差,遇到了麻烦,被打成这样,这个时候,我怎么会让你走呢。这事是我的错,不该让你一个人去进货。”
    薛惠哭起来,她双手捂住脸说:“佟姨,您不该这样说,您有什么错,是我不小心,是我的错。”
    佟冬走到薛惠身边,摸着她的头说:“哪儿你也别去,就这么跟着我干。丢了货没什么,今后我们就有了经验教训。好了,你别总是想这件事了。先吃饭。”
    佟冬打开饭盒,几只煮鸡蛋还很热。她又打开保温桶把稀饭倒在碗里,上层的咸菜也放在当桌子用的一个铺着报纸的凳子上。她把筷子递给薛惠:“拿着,快吃吧。”
    薛惠接过筷子,眼泪扑嗒扑嗒落到了碗里。
    佟冬又剥了两个鸡蛋,放进她的碗里。然后她去收拾卫生,调整衣服。
    薛惠吃完了饭,收拾好,去后院公司水房洗碗,打来开水。回来后,她轻轻叫了声:“佟姨!”
    佟冬转过身来说:“怎么?是不是你还要走?你不能走,安心在这里干。”
    薛惠说:“佟姨,我不走。我是想对你说……”
    佟冬听说她不走了,就放了心。她已经把店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了.她拿起两个凳,走到门口放下,自己坐下,拍拍另一个让薛惠坐。并随手拿起小弓子,习惯地练起轮指。脑子却不在这上面。
    等薛惠坐下了,她问:“你想对我说什么?”
    薛惠拉过佟冬的一只手,握在自己的手里说:“我想对您说,您比我的父母还要疼我。我犯了错,你没有骂我,还这么耐心照顾我。在家时我犯了错,我爸和我妈总是骂我,还打我。他们总是那样对待孩子。”
    佟冬把手抽出来,又在薛惠的手上拍了拍说:“没有哪个父母不疼自己孩子的,方法粗暴是他们觉得跟自己的孩子没有距离,很亲近所致。但,我并不赞成对孩子粗暴。那样的结果会与自己的意愿相反。”
    薛惠看着佟冬,她从来没有听人这样讲父母和孩子的关系。她觉得佟冬真的同自己的父母同,跟她在一起心底能够起死回生,她有了谈话的愿望。
    她说:“佟姨,您是不是知道做孩子的,从来就想在长辈面前,做的好一些,出色一些。可是总是出差错,有时候会出很大的差错。有些人变成了不可救药的坏蛋,可是他还在特别小的候,他根本没想做坏人。”
    佟冬用很温柔地眼光看她,听了她讲的话佟冬觉得她很聪明,也有脑筋。这主要是她离开了父母,经历了一些对比较强的事情,接触了不同的人,才开始有了对人和事做衡量的思维。
    佟冬说:“我知道,因为长辈也是从孩子长成大人的。有的人生活压力太大,长期过度劳累所以对子女不耐心,子女也应该理解。这次的事情,你没有讲过程,也没有做解释,但是,我已经完全理解,你一直都想把这事竭尽全力做好。但是有些意外不是人小心谨慎就能免了的。虽然损失很大,那些钱是我购房后在存的款项里抽出的。本来想留着,万一家里有急事时再用。现在丢了,也就算了,慢慢再挣嘛。你挨了打精神上不能再有压力,那是浪费时间,得尽快振作起来,咱们多想想办法,早一点把损失补回来。”
    薛惠听着,心里虽然仍然很歉疚,却非常的感激:“谢谢您,佟姨。您真好。”
  “快别说客气话了,你看好店,我去新房那里先把那张广告揭下来。贴的时间长了,人家找上门来,我们还没有货呢,就成了言而无信了。”佟冬站了起来,收起小弓子。
    薛惠经过了这次丢货挨打事件,再次认识了佟冬这个人。她年轻单纯,店里进来几个顾客后,她就有了些精神。稍稍闲下来,她就柱着挑衣服的杆子站在那里,深思着什么。她觉得与佟冬这个人接触多了才会知道她有多了不起。在薛惠年轻的心里对佟冬产生了崇拜,能遇到一个这样的好人,在她近二十年的生命里,她没有遇到过象佟冬那样实在,大方,有学问,还有那么真诚的仁爱之心。
    现在薛惠已经没有了要离开这里的念头,她想走出这里,无论到哪,都很难再遇到象佟冬这样的人。再说自己让佟冬损失那么大,也不该一走了之。上次从窗帘店叔叔那里出走根本找不到挣钱的路子。还看到有些人为了钱去卖身,走黑道。那天晚上,同住的人,为交不上钱差点被死,薛惠现在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她想无论如何自己不能堕落到那一步。她决心从现在开始,安心在这里干,想办法把丢了的货钱,尽快挣回来。
    佟冬回来了,她对薛惠说,没有揭下那张广告。她说既然贴出去了,就不能收回来,收回来就是缩头乌龟。
    薛惠问她怎么改变了主意,又怎么开张,即没钱,又没货。
    佟冬说:”我正要揭下广告,来了两个人问我,老板,这是您的广告么?我们打算星期六来干。他们是两个农村到城里来上中专的学生,说经济很困难上中专已经不容易了。但是明年毕业,在学校可以直接考大专。没有钱,就上不成。他们到处找活,但找不到,偶然听到家住在这一段的同学说咱们招短时的工,就来了。我听了接着就答应了他们,并解释了工作内容。你说,我怎么好再把广告揭了,不干了,无论怎样也要干下去。”
    薛惠去为几个顾客,拿服装试。佟冬看着她肿了的嘴,说话不方便,就过来说:“我来吧。”
  薛惠也没有客气,退到门口去了。她在想,没了货这下可怎办呢?还是等着听佟姨怎么吧。她心急地要命,因为明天就是星期六了。一大早就会有人来提货。她回头看了一眼佟冬,佟冬还在很认真地同那几个人讨价。她心里一阵难过,回过头去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她跑到门外,面朝墙用手捶着水泥墙说:“想想你丢了那么多货,真该一头撞死。”
    佟冬一发现薛惠不见了,就心里害怕,生怕她走了,会出什么事。她就喊:“薛惠!薛惠!”
    薛惠听到佟冬叫她,赶快擦掉眼泪,答应着进来了。
    佟冬看了她一眼,看出她哭过了。就说:“薛惠,过来帮这位顾客把服装包好,她买下了。”
    等顾客走了,佟冬对薛惠说:“薛惠,别再难过了。我不是对你说过了,要你尽快振作起来。要做的事还多着呢。新店那边要照原计划开业。我想好了,再把家里仅剩的五千元里再拿出三千来,下午我去棉纺厂进货。明天,你在这边,我去那边。”
    薛惠说:“把钱都花了,万一李叔知道了,怎么办?还有前天公司就来催交房租、水电费了。工商税务、卫生费治安费也都来催过了,还没有交呢。”
    佟冬说:“没关系,不是还有两千元吗,加上隔壁皮衣店也该付房租了。你李叔那里顾不得了,先用了再说。”
    说完她就要回去拿钱。
    薛惠说:“佟姨,再相信我一次,我去棉纺厂进货,前些日子我认识了一个东北老乡,在棉纺厂工作,我去找她。兴许她能帮忙让我们代销,或者批发优惠一些。”
    佟冬考虑了一下,觉得让她再试一试也好,就答应了。
    薛惠果真办来了棉纺厂的代销货,只交了一千元的压金。佟冬很高兴,第二天,来批货的人并不多,这也在她的预料之中,第三天比第二天多了几个。佟冬还发动了那两个中专生,回学校后,向同学们做口头宣传。结果,虽然有些农村学生爱面子不愿干,城市同学却有不少人积极来批货,这是佟冬没有想到的。早市、夜市都有佟冬的代理商在卖便宜的针织衣裤,学生们热情很高,还起到了一定宣传作用。几天后其他学校也有下岗职工和学生来批货卖。
    这样以来佟冬又忙了起来,她必须一整天都在那间做了批发点的营业房里。随时有人来提货。
    后来店里有时需要进货,她只好写了一张告示贴在门边上,规定了提货和结帐的时间。这样她就有时间走的开了。
    最忙的时间是星期六和星期天早晨。这天是星期天,天没亮佟冬就过来了,大约才有四点钟,她知道今天有几个郊区农村逢集有人要批货回去卖,有几个远道农村的商贩已经等在门口了。佟冬迅速打开门,收钱点货。一个接一个打发走了,城里的人在天亮后又来批货了,就这样忙到了将近十点钟。她发现有个女人早就来了,站在门外等了半天了。现在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那人还不提货,站在那里脸朝前,也不看佟冬。
    佟冬感到奇怪,就伸出头来问:“喂,你批货吗?要批就赶快批,这会儿不忙了。”
    那人一跳转过身来大喊一声:“佟姐!”
    佟冬被她吓了一跳,一看原来是林丹。“林丹,你怎么来了?怎么找到这里?”
    林丹进来看了看所剩不多的货说:“想不到您老大姐,越干越红火。这么快又开了一间,干起批发来了。”她说着坐在了货包上。
    佟冬说:“嘿,可别夸我了,这阵子,我赔惨了。也就是最近几天,才有些转机。林丹,你在干什么?怎么回来了,不怕叶麓再找你了?”
    林丹神彩奕奕地,很快活:“我已经不怕他了”。
  “怎么?同他和解了,是不是分了一多半给他?”佟冬开玩笑地说。
     林丹说:“那是他做的梦,我说不给他,就一分也不会给他。谁让他欺骗我的感情,玩弄人.他再找我一千次,我也不会再理他,更不会给他钱.我这次来是为我们公司在这里办连锁店来的。”
    佟冬说:“经营什么?”
    “是快餐。我在一家叫永乐快餐公司办公室干二个月了,经理是我男朋友,他在全省各地已经开了三十几家快餐,,现在仍然在迅速发展中。他觉得我在此地熟,让我来看看,我委托了别人办,现在事情已经办好。明天我就回省城,叶麓不知道,他找不到我。就是找到省城,他也没有好果子吃,我有准备。”
    她从提包里拿出两袋话梅,递给佟冬一袋,自己撕开一袋吃起来。“刚才我去您店里。那个被打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女孩说您在这里,我就找过来了。看您忙着,就一直等在门外。”
    佟冬双手捣弄着话梅袋,没有打开吃。笑说:“你还是老样子,活得还挺潇洒。”又说:“前几天,我让店里那个女孩去进货,出了事,几千元赔了,她还被抢货的流氓打了一顿。现在搞得我经济很紧张。因为,我把钱都买了这间房,留了点急用的,又丢掉了。真是倒霉。”
    林丹听了马上说:“佟姐,你用多少,说出来,从我这里拿,我有,你说,用多少。”
    佟冬说:“谢谢了,现在暂时不用。因为托了关系,这些货是办的厂家代销,只交了点压金。等我急用了,再向你借。”
    林丹站起来说:“佟姐,你不是跟我客气吧?”
    佟冬说:“不是。现在还可以过得去。”
    林丹从提包里拿出她的名片递了过来:“佟姐,你急需用钱,给我打电话或手机,我会立即给你送过来。”她仍然有着敢爱敢恨,爱憎分明,很义气的侠女气慨。她现在的打扮也不那么前卫了,穿了一身稍高档的职业装,头发留到齐肩中长,显得象个有一定能力的职业女性。
    佟冬说:“好。我如果哪一天周转不开了,我会向你借的。”
    中午了,林丹一定要请佟冬吃饭。佟冬一再推辞,说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做饭给他们吃。林丹问,怎么是两个孩子呢?佟冬说,前一段又收养了一个女孩子。说来话长了,以后有时间再对你讲。林丹说,以后难有说话的时间。今天中午就有时间,还是一起吃饭,边吃边谈得好。她提出把孩子们接出来。
  佟冬又考虑今天星期天,李社可能在家吃饭,就对林丹说:“我先回去一趟,半小时后到餐馆找你.”
    林丹说:“咱们一起走吧,到北街头上的麦佳美食广场,快餐部,行吧?我在那里等你。”
    佟冬说:“行”。锁好门,两人就一同往北走去。
    回到家里,佟冬做好午饭,小罡同李社去了培训中心,还没回来。她向宁宁嘱咐了几句话,就往麦佳美食广场赶去。
    到了那里,看到林丹坐在一个角落里,面朝墙抽着烟,在她前面的餐桌上放着半瓶红酒,她不时的喝着杯子里的酒,烟缸里已有不少烟头了。
    这个场面使佟冬感到林丹已变得不那么单纯了,为了应酬和排解,她学会了这些。她走了过去,林丹已经觉出她来了,用夹烟的手一指旁边的坐椅说:“佟姐,坐!”
    等佟冬坐下之后,她问:“佟姐,想吃什么?”
    佟冬说:“随便什么。点两个快餐炒菜,米饭或馒头都行,要两碗八宝粥,就可以了。”
    林丹站了起来,把烟灭掉。她走回来时端了满满一托盘菜、馒头和八宝粥。她还买了四个菜都是小锅现炒的。佟冬见了说:“太多了,怎么吃掉了呢?”
    林丹问佟冬:“佟姐,您也来点葡萄酒喝吧,对身体有好处。”
    佟冬赶紧摇头:“再有好处,我也享受不了,还是你自己喝吧。”
    吸烟的人最反感别人劝他少吸,别吸。可是佟冬还是忍不住说:“林丹,你什么时候变成烟筒子了,这可对女人的容颜有损害。”
    林丹苦笑一下  说:“烟这东西,还有酒这东西,在你心烦的时候还真管用。其实,我还真不是苦闷的时候学会的。很快成了毛病,今后再戒就不容易了,对吗?”
    佟冬看着她低下头后,那笔直的鼻梁线条很美,抬起头后一脸的秀丽和端庄。她说:“我只是为你这一脸的美丽而担心,你好自为之,林丹。”
    两人边吃边谈。佟冬谈到了宁宁是怎么被收养的,她讲到唐玲语调里充满了奠怀。她说:“我和唐玲在生活的转折时期一同坦然地面对现实,并肩地站在路旁。没有胆怯也没有觉得丢面子,只有认真地去忙碌。为此我永远的把她当作我的真挚的好朋友。现在我把她的孩子接来,了我丈夫不是不喜欢这孩子,而是觉得因为她父亲的原因,别人会说三道四,就跟我闹起来,一直跟我别扭个没完。但无论如何,我要照顾这个孩子,让她好好长大成人。让她九泉之下的母亲和姥姥安息。我知道,无论我怎么做,都不如她妈妈好。可这孩子乖得很,她表示知足了。
    林丹听了说:“这小女孩,真可怜人。可是,你来抚养她……”
    佟冬打断她的话说:“不是抚养,她舅舅来支付抚养费。我只是在照顾她的生活和教她。”
    林丹说:“这就是抚养了。她长期在你家,李大哥又不同意,时间长了你们会有矛盾的。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再说一个活人,可不是别的,今天这事,明天那事,或病了,或者学校叫家长,可不简单那,别说人家的孩子让自己操很多心,我自己都不想要孩子呢。想想觉得可怕。”
    佟冬看着林丹的样子笑起来:“那是因为你没有孩子的原因。有孩子后,你才会知道什么是天伦之乐和作为父母的责任,为孩子做奉献是很幸福的事。有时候不是孩子离不开大人,而是大人需要孩子,需要孩子给予的,任何东西不能比的欢乐和希望。”
    林丹听了也笑了笑:“听你说这话我只好今后找个适当的时机结婚生子,实践一下了。不这样似乎活着还有些遗憾。是吧。”
    “你没听说美国女画家卡萨特,临终前说过的话。”佟冬认真地看着她说。
    “什么话?我很想听。”
    “是说她终生没有结婚生子,很遗憾。人的一生短暂,做为女人应该结婚生子。要知道这位画家可是世界级的,她擅长以妇女孩子为题材作画。”
    “佟姐,我觉得奇怪,您怎么知道那么多。您连美术也了解,音乐也熟悉,什么时候学的。”
    其实也算不上有多少了解.但对卡萨特等一些画家和她们的美术作品,略知一二。在我小时候,我们家邻居有位美术学校教授,女的教美术,是画家,并爱好西洋音乐,家里常有钢琴声。他们两口都是留欧回来的。我和他们的小女儿是同班同学,常去找她。她家的客厅里,有一个不大的镜框,里面是一幅卡萨特的代表作《蓝色沙发上的小女孩》,不知道是印刷品还是临摹的反正不是真迹,因为真迹据说在美国费古尼亚州上维尔城的保罗梅隆夫妇手里收藏着,我同学的母亲给我们讲解了这幅画和它的作者。另外,她还经常给我们介绍其它的西洋画家和美术作品。但是,”佟冬端过八宝粥,一匙一匙地连喝了几口说:“但是,我父母让我学中国民乐琵琶。教我琵琶的老师又给我讲解了一些中国的画家和美术作品,意在重点培养我的民族文化素质,这是学习音乐所需要的。但后来我下乡了,也没有机会再学音乐。童年很美好,但很短暂,转眼已近中年了,真是快呀。”
    林丹大概吃饱了,她点了支烟吸了一口:“怪不得您懂那么多,您父母也是高级知识分子,让您从小受到了知识环境的影响,您很幸运。”
    佟冬喝完粥,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说:“其实我对艺术了解的不多,父母都是理科教授,只是小时候学的东西不容易忘掉。现在不同了,学东西接受得慢,记忆力也不如过去了。”
    林丹安慰她说:“佟姐,别那么说。我看到一个资料上说,人的大脑储存量是有限的,到一定程度,只有忘掉一些,才能增加一些。也许是您脑子里装的东西过多了造成遗忘的。虽然人到中年学东西慢,但这个年龄才知道认真投入地去学,勤奋刻苦地去钻研,所以效果并不一定差。”林丹说的“资料”不知是真是假,但却起了一定作用。
    佟冬心里被她说的亮了起来,“你说的好,中年人应该有能力和毅力顶住生活压力,这一时期应当为年富力强。”
    佟冬问起林丹这几个月都在忙什么。林丹说,没有任何业绩,游来悠去,什么事也没干成,只是近期才到现在的公司里任职。刚刚忙起来,虽然有些不习惯,但感到心情还不错。
    吃完饭,两人坐在那里继续说话。
    林丹说:“佟姐,我一直觉得您这人肯干,我佩服您。但又觉得您这样一个人不适合做生意。”
    佟冬有些吃惊地问她:“为什么?”
    “您人太好了,太坦率,太透明,让人一看就透。这样的人不适合做生意。”林丹说。
    佟冬说:“您下这样的定义,也不完全对,那你认为什么样的人适合做生意呢?”
    “褒义说,机智,果敢,善于寻找机遇,贬意说,会说慌,会骗人,为了利不顾仁义道德。没规又没矩,表面还要让人觉得他形象正,有文化素质等等,等等。没看见干发了的几乎都是样。”
    佟冬用手轻轻拍着桌子说:“我知道,我这人很笨……。”
    林丹吸一口烟:“不是说您笨,不是这个意思。”
    佟冬手掌竖起来,做了个阻止她说话的手势。“听我说,我的确不够机智灵活,人是怎样的也改变不了。但是我觉得经商也不一定要生就一种人性才去经商,有时是生活逼你非走这条路不可。既然走了,我努力去做,我经商是因为下岗了,从这方面看,我是被动的,但做生意,又是我主动选择的。这些都没有什么,主要的是我没有把经商当成事业来做,所以,一直停在小生意的基础上。我的愿望很小,就是经商只为了挣钱吃饭。增加一点收入,也是为了过的稍微再好点。前段时间,我突然发现我的起点和位置都那么低。所以,我又有了忧患感,也有了新的愿望,我也在寻找和等待中。”
    林丹打断她的话说:“您是怎么发现自己起步低呢?”
    佟冬接下来说:“是在别人家听了多年未听的琵琶曲,一下子刺激了我沉睡多年的惰性意识,我想改变自己也许太晚了,但是,我又想要是重新突破我选择的道路,建立一个事业,可能还不算晚,因为我有了一些经验。虽然,我这人很笨,从小又受到知识家庭的束缚教育,但路是靠自己去踩的。既然,我还是选择经商,不管前途怎样,我还是要干。我知道,我干到什么程度也不会变成您所说的适合经商人的德性。”她笑起来。
    林丹没笑,她弹着烟灰说:“喂,佟姐,这话您可说的天真了,做那样的人可没有什么不好,那是捷经一条。不信您看那些款爷,富婆,哪个不是即“灵活”,又“机智”。干时间长了,变不变也由不得您呀。”她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在烟缸里把火捻灭了。
    佟冬站了起来说:“时间不早了,我得去批发点跟那些批货的结帐了。我有时候一等就是八、九点,不容易呀,可还是挣不了多少钱。现趸现卖的很忙活。干一段不行就转干别的。”
    两人一起往外走去。林丹说:“搞批发,您一个人,的确太忙了。不行再雇个人干。”
    佟冬说:“再说吧。现在急需用钱,也不可能考虑再雇人的事了。”
    走到路口,两人告辞分手了。佟冬去了批发店,林丹去了广场处停车场,看看有没有去省城的便车,她回省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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