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小蒙最近总是很晚才回家。他父母已经吃过晚饭了,他才回来吃饭,早晨,天不亮他就走了。
今天他爸爸看见他回来晚了,就问:“小蒙,你近来在干什么?怎么总是这么晚回来饭?”
小蒙说:“去送小罡了。”
“送小罡?他干吗要你送?”
“爸,你是不知道。二叔犯傻,他简直疯了,被广州一个富婆弄的钱迷心窍。逼婶婶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不签字,让一些坏蛋把家砸了。我怕小罡出事,就去陪他。我俩商量好了,只要那富婆到本地来,我们就教训她一顿,让他第二天就滚蛋。”小蒙说着,挥起拳头做了个打人的出拳姿式。
他爸说:“这是大人的事,小孩别掺合。我可告诉你,打出祸来可是要坐监狱的。”
他妈也说:“原来这几天你是去掺合这件事了,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可不准胡来。”
小蒙说:“我不是胡来,我是在替天行道,主持正义。婶婶那么好一个人,二叔竟然要跟她离婚。小罡也好。可二叔为了那个骚女人,也不要他了。现在他们被这坏女人害惨了,婶婶的商店被他们指示流氓抢了货,家里的窗户也砸了,你们躲的远远的,怕沾上自己什么。可我不怕,我不管谁来管,我要站在婶婶这一边。我已经找过二叔了,他不愿理我,就那一句话‘小孩子不懂,别掺合’。不跟我谈还赶我走,什么态度。”
他妈走过来,打了他的脑袋一下说:“傻孩子,你是真不懂呀,不许你再去添乱。”
小蒙争辩道:“英雄好汉,路见不平还拔刀相助呢。我是小罡的哥哥,见到这么不平的事,不能装着看不见。”
他爸说:“你别跟我充英雄,这是他们自己家的事,别人都不好插手。你一个小孩子,根本也闹不懂里面的事,你千万别去惹事生非。”
小蒙不出声了,但心里却不服气,觉得他父母怕事,没有正义感。明天他还是要去保护弟弟小罡。小罡有什么心里话 只对他这个当哥哥的说。
小罡为了家里的事很苦恼,老师、同学都知道了,他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尽管老师说,这是大人的事,应该相信他父母会处理好让他别因此影响学习,影响个人情绪,但他还是心事重重。课余他不愿再跟朋友玩,一直萎靡不振的。只有放学后,看到哥哥小蒙在门口等他,他才向小蒙讲一些心里话。
晚上他在屋里写作业,他知道妈妈坐在旁边的屋里很孤独。他们都像是等待,等待什么呢?他不知道,但他感觉到将要来临的决不会是令人愉快的事。他恨他的爸爸,他不明白他爸爸为什么不顾一切的要破坏这个家和宁静的生活。他曾看到父母都下了岗,下岗并没有使他们消沉。小罡的生活也没有因父母下岗而受到影响。可是现在这个家已走到了分裂,他真搞不懂这是为什么?
妈妈好不容易让宁宁留了下来,现在又不得已让她走了。宁宁那么可怜,不知道今后是否还能见到她。
妈妈好不容易办起的商店也关闭了,最后的货也被人抢光了,家里的窗户也被人砸碎了。今后不知道等待他和妈妈将是什么。
佟冬坐在黑暗中也在思考,近日来她想的脑子都痛了,心里的斗争很厉害。她不知道自已固执的坚持什么时候才有结果,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也许为了儿子她得尽快签字。可邻居们都来鼓励她不要签字,如果她签了字大家会怎样看她呢,恐怕连小蒙都会瞧不起她。不签字是有志气。但不签字还会有危险,夜晚有黑石块砸来,说不定还会有黑刀、黑枪之类,那不是白送死吗?
最后,她认识到,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儿子小罡,一切都要为儿子小罡着想。为了儿子的安全,同时也是接受唐玲之死的教训,迫不得已也只好退后一步。
第二天,她来到公用电话处,拨了那个景致留下的手机号码。
景致的“喂”还没落音。
佟冬就说:“我签字。把离婚协议书送过来。”
景致说:“好,马上给你送过去。”
“等一等,”佟冬说:“景致,你和李社听好,我放弃李社,但我不完全是出于你们给我带来的困难和压力。是我自愿的,你别再问为什么。如果是针对你们的所为,我宁可忍受而决不妥协,因为我不会向恶势力低头,死也不会。”
说完她把电话放下了。泪水顺着她的两颊像泉水一样流了下来。她依在墙上,半天不动任其往外涌泻,无声的泪水就那么快打湿了她胸前的衣襟。
直到守电话的人问:“佟冬,你没事吧?”她才说:“没事”匆匆走掉了。
景致和李社都没有来,他们派一个小伙子把离婚协议书送了过来。
佟冬看到上面写着,愿付抚养费一百万元。她没有再犹豫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那人拿走了离婚协议书之后,一阵北风从破窗户外刮了进来,她不由地双臂紧抱起来。外屋很冷,但她就在沙发上这么做着,直到小罡放学回来。
小罡进屋先叫:“妈妈!”
佟冬答应着紧紧抱住了儿子,她感觉到了小罡的脸和耳朵冻的很凉。
小罡问:“妈妈,您没事吧?”
佟冬放开他说:“我没事,这就去做饭。”
小罡看着妈妈,直看着她走进厨房,他才回到卧室。他敏感地猜想,妈妈今天一定有什么事,
不对他讲,瞒着他呢?他知道,妈妈最近心里很痛苦,他也不好再追问。他想无论怎样,让这样的日子,早一点结束吧。他又害怕,结束了这样的日子,又会是怎样的日子在等待着他和妈妈呢?忧虑就象一团挥不去的浓烟迷雾,黑压压地笼罩在心上,那么重,他压抑的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