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邱西应让司机把车停在门口,自己走进宿舍院。 她看到几个邻居在议论什么,就想低头走过去。可偏偏一个邻居叫住了她:“唉,应子,过来.” 邱西应只好过来。那女人又说:“你说这个佟冬,她气人不气人哪,大伙那么给她鼓劲,她不听,据然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另一个邻居说:“听说不止三十万。这钱的力量还真大,这么一个坚强的人也撑不住把丈夫卖了。” “还是钱管用,听说是五十万” “别说五十万了,就是给三十万在这街上也是大富户。喂喂,人家佟冬今后可了不得了,门台高了吗。” 邱西应说:“你们别胡说,佟冬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这里边说不定有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还能有什么原因?只有一个原因为她和孩子着想,有钱就成。哼,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另一个女人说。 还有人说,真想不到象佟冬这样一个人也说话不算数,见钱眼开,盯着钱就同意离婚了。 有人还说,邻居们高看她佟冬,跟她站在一起,她这不是把邻居也出买了。真不是东西,夫妻两个一样的,都是只认钱不认人。 说法还很多,邱西应听着也觉得,佟冬在邻居们面前虚晃一枪,表现了一个临时的坚强人格,最后还是屈服在钱上。 邱西应开始掺和进议论里来了,她说:“也难怪佟冬,她如果光顾做个好人了,李社又拉不回来,她和孩子以后日子怎么过,还是得*钱,她算过帐来,也不算坏吗,这年头认钱不认人,又有什么不好。” 有两个邻居立即就“呸!”上了。一个说:“现在这年头怎么了,现在这年头也不可能人人都象他们那样,为了钱抛弃老婆孩子和家。也不都象佟冬为了钱丧失立场,丢掉人格。 另一个说:“看着是为了孩子,其实这种做人的方法,更把孩子引导到邪路上去了。孩子长大了和他父母一样,只认钱,不认人。还有什么德性吗?” 人们正议论的起劲,突然一辆邮局的车停在她们旁边。 车上下来的人很礼貌地问:“请问这里是商场宿舍吗?” 邱西应说:“是,有什么事?你们找谁?” 邮局人说:“我们最近,收到南方和东北灾区政府来的信,委托我们查找一个匿名捐款的人。根据寄出的邮局地段范围,就在这一带,昨天我们查找了一整天没有结果,今天又分头查找。请问,你们能不能提供线索,看看这座宿舍里有谁可能向灾区捐款一百万元呢?” “一百万?”大伙吃惊地异口同声吐出了这几个字。 只有邱西应若有所思地说:“难道是佟冬?” 邮局人立即说:“是谁?谁有这个可能,佟冬是什么人?如果是这个人我们一定要找到她.” 其他人都说,这不可能,这钱数也太大了。 邱西应说:“这不是没有可能。这个佟冬是我们这里人,她刚离婚,条件就是男方付给她一笔钱.男的叫李社,他现在的女人是个暴富的大款,有得是钱。开始三十万元,佟冬不签字,大概后来他们又加了码,佟冬也不想再拖下去,就签了字。佟冬不是那种出卖人格的人,她会不会就把钱捐了。” 邻居七嘴八舌地又议论开了。一个说,不可能,有那么多钱不要,全都捐了。另一个说,佟冬再傻也不能,自己背黑锅招大伙骂,把钱全捐了。还有的说,这没有道理,难道她就那么便宜李社和那女人了,她和孩子怎么过呀。还有个别人觉得根据佟冬历来的做人原则,有可能是她干的. 邮局的工作人员,只好拿出一个寄款人填写的汇款单来,让人们认,可是没人能认出这是不是佟冬的字来。他们只好提出去佟冬家,问问她本人。 邻居们带着邮局的人来敲佟冬家的门。 可是,敲了半天也没人开。 对门袁士行休息在家,他听门外乱哄哄的,又有敲门声,就伸出头问:“干什么呀?这家人早就不知道去哪了。你们再敲也没有人。” 邱西应和邻居们都很吃惊,她问:“他们家没有人了?都去哪儿了?” 袁士行说:“我怎么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大伙面面相觑,谁也猜不透这是怎么回事,佟冬带孩子去了什么地方。 邱西应猛然想起来,跑下楼敲开了吴大妈的门。 吴大妈并不打开防盗门,只隔着铁门问:“什么事?” 邱西应忙问:“吴大妈,邮局想知道是不是佟冬向灾区捐了巨款。可她早不在了。她去那了?走多久了?” 吴大妈说了声:“不知道。”就“”的一声把木门关上了。 邮局的人问:“还有谁能认识她的字迹呢?” 一个邻居说:“她丈夫,李社一定认的。” 邱西应说:“可他早已经走了,去广州结婚不可能再回来了。” 邮局人着急地说:“我们一定得找到这个寄款的人。麻烦你们再提供线索,提供这个叫佟冬的和她丈夫的联系线索好不好。” 大伙都看邱西应。 邱西应说:“他原先有个公司,在本城。前些天转给了别人。也许从他们那里可以打听到他的电话或者地址。” 邮局的人恳请邱西应带他们去电脑公司找,邱西应说还有事不能去,就介绍了潘雅公司的地址,还写了潘雅的电话号码说:“这是那个富婆的外甥女,现在接管了公司,去问她,可能就知道佟冬丈夫和那女人给了她多少钱,如果是一百万,就差不多是她捐的了。但字迹还要她丈夫李社自己亲自来看。” 邮局的人走了。邻居们并没有散去,她们胡乱议论内情,无非是,这不可能是佟冬或者只有佟冬才能做得出来。 邱西应退出了议论的人群,自己一个人朝家里走去,她想,这个捐款的人一定是佟冬,她了解她,她做得出来。可她到哪里去了呢?她默默地走了,谁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她到什么地方去了。 潘雅给李社和景致打了电话说,邮局在调查是谁向灾区捐了一百万元钱,现在怀疑可能是佟冬,但佟冬和小罡早就不知去向。她说李社应该尽快回来一趟,辨认一下寄款单的字迹看是不是佟冬的。 李社和景致十分吃惊,他们没想到佟冬会这么做。 他们很快回来了。李社一眼就认出了佟冬的笔迹,确定了寄款人就是佟冬。 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现在邮局和报社记者,电视台记者都在极力地寻找佟冬。可谁也提不出任何能找到她的线索。 李社回到了他曾和佟冬、小罡一起生活过的家里。 这不久前的一切,仿佛很遥远,很遥远,像是个梦。 他看到,被砸碎的窗户任寒风随意闯进来,那玻璃的碎片满地散落。 除此之外,一切照旧,没有什么变化。他来到卧室,看到了,佟冬的笔记本被她带走了,那上边记着,她下岗之后的生活,当初她说她将来要写成小说的。李社还记得,当时佟冬说这话时的表情,那憧憬和充满理想的模样就像个孩子。李社当时却只当她异想天开而已,那是女人的通病,可是后来自己却做了更大的梦。这个时代的中年人有谁能脱俗得不做自己的白日梦呢?可是痴心妄想的白日梦是那么难实现,要想让它实现就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只有失去一部分,才能得到另一部分。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李社来到小罡的房间,他坐在小罡的床边。儿子的音容笑靥浮现在眼前,他轻叹一口气说:“佟冬把儿子带走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儿子,他甚至连一张儿子的照片也没有。 李社重新看了一遍这个人去楼已空的家,正准备走,看到邱西应站在门口。 邱西应问:“找到佟冬的下落没有。” 李社摇摇头说:“没有。我们同邮局找遍了能找的地方,也没有找到。” “省城她父母家怎么说?”邱西应进了门坐在沙发上问。 “他哥哥说,两星期前她母亲去世时,佟冬带小罡去了。后来就走了,在她母亲弥留之际,佟冬一直在她身边,最后一刻佟冬和母亲手紧拉在一起。她给了老人家最后的安慰,她是个孝顺的人,我妈一直这样夸她。”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真没想到佟冬她会把钱……,但愿有一天我能再见到我的儿子。” 说完,他就要走了。邱西应说:“等一等,把保险门锁好,希望佟冬哪天再回到这里来。 李社走到楼下,正遇到吴大妈。吴大妈见是李社,上来就揪住他,往她家里拉,嘴里说:“李社,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进到屋里,她二话没说,狠狠地扇了李社一个耳光。老人家说:“我这是替你死去的妈打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东西。佟冬这么好的人,你不要她,小罡这么好的孩子你不要。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到是说呀。”她说到痛处,哭了起来。 李社低着头站在那里:“吴大妈,您让我说什么?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我要什么,怎么说。” “你这孩子,让鬼迷住心窍了。我告诉你,你迟早会后悔的,后悔你也来不及了。原来好好的日子,好好的家,让你毁掉了。你害得他们母子真惨那,你为什么那么狠,你说!”吴大妈气愤极了,吴大伯出来阻止,不让她再说了。 吴大伯说:“说这些有什么用?家破人散了,你还来这里干吗?来看你的破坏成果吗?你不快走,让邻居们看到了,都会出来唾骂你不可。快走吧。” 李社灰溜溜地出了楼门口,钻进了等在院内的汽车。景致一直等在车上。李社看到邱西应站在楼门口一直看着车开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