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早晨天亮了,薛惠起床后要打扫客厅,佟冬对她说:“薛惠,别动。就这样,别动。” 薛惠问:“为什么?” 佟冬说:“别问了。你去做早饭,然后把你和宁宁的东西收拾一下,只要必须的用品。让宁宁呆在家里不要去上学了。” 薛惠没有再问就去做饭了,她心里很不安,不知道佟冬要干什么。 八点多钟时,佟冬嘱咐薛惠和宁宁不要出去,在家注意安全。说她要去店里看看。 佟冬刚要出门,姜亚来了,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窝有一个发青。佟冬一看心想坏了,她晚了一步。她本想服装店坚持开到月底就关门,还有几天的时间就开不下去了。 姜亚看到客厅窗户被砸,满屋很乱就问:“怎么?这里也有人来捣乱过了?” 佟冬说:“姜亚,你快说说店里怎么样?你的眼是怎么回事?”她让姜亚坐下,但他由于激动没坐下。 姜亚说:“早晨,我去开门,发现店门口站了几个人,也没在意。我打开门之后,那些人一下子就冲了进来。两个人抓住我,其他人把店里的服装,都抱到门外不远处停着的一个面包车上。我就大叫‘你们干什么?抓强盗!他们就开始打我,并说,‘告诉你们老板,让她尽快签字,不然要吃大亏。’我说我不明白。但他们不解释,只说,签了字货就还给我们。他们走了,店里只剩几件卖不出去的积压货了,别的都被他们拿走了。” 佟冬听完了,站了起来,从屋里来回走了几步。然后,她叫薛惠、姜亚、宁宁都到宁宁的卧室里来,这间屋相对安全些,正对北面是小餐厅和厨房。 关好门,佟冬说:“现在,你们三人立即去火车站,姜亚你送薛惠和宁宁离开这里,去珠海找宁宁的舅舅唐欣。” 宁宁一下子扑了过来:“佟姨,那些坏人要对您怎么样?我不走,要跟您在一起。” 薛惠也说不走,说人多了,才好对付他们。 佟冬摸着宁宁的头说:“我也实在舍不得你们走,但都留下,也帮不了我,还有危险。就是法律制裁了坏人,已经产生的恶果有时是什么也弥补不了的。宁宁的妈妈遇到的事,就是个教训,我们不得不防。我想好了,你们去找唐欣,唐欣会想办法给薛惠在那里找工作做的,租一间房子一边打工,一边照顾宁宁。宁宁的生活费由舅舅来负担,日子是可以过的。这样有薛惠来照顾宁宁,我就放心了,唐欣也可以安心工作了。薛惠,宁宁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她,待她像亲妹妹一样。” 薛惠听了佟冬的话,眼泪落了下来。“我会好好照顾宁宁的。可是,佟姨,你和小罡怎么哪?” “我们没事,我有小罡在身边是很保险的,他们只是想迫使我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决不会伤害小罡的,你们放心好了。以后,情况转好了,我会接你们回来,我们一定还会团聚的。记住,你们是女孩子,在那边要多加小心。遇事要同宁宁舅舅商量,不要自做主张。姜亚,你要安全把她们送过去交给唐欣。然后,尽快赶回来。” 姜亚答应道:“我知道了,老板,放心。只是我得给家里打个电话。” 佟冬说:“你们现在就抓紧时间走,不要耽搁,你们走后我给你家打电话,告诉你父母,放心吧。” 然后,佟冬拿出一个纸袋,从里面数出两千元钱,一千递给姜亚,一个递给了薛惠。说“带着钱,千万别丢了。领好宁宁,宁宁跟好哥哥、姐姐。”宁宁答应着,佟冬又把写好的唐欣的地址交给了姜亚。 姜亚出去叫了辆出租停到楼门口,薛惠和宁宁提着行理钻了进去。 佟冬挥挥手让他们走,她没去火车站送他们,她不想让人注意。就在出租开走的一瞬间,她看到宁宁的小脸*近车窗,依依不舍地望着她,那双眼睛流露出的无奈让佟冬感到钻心痛。宁宁那两只小手贴在玻璃上张开着,像是渴望佟冬去抚摸它。 可是,佟冬还没有来得及去摸那贴着宁宁小手的车窗,车就一下子开走了。 佟冬回到家里,屋里显得空荡荡的,她意识到这个家已经彻底破碎。不久前这里还是个平静温暖的三口之家。转眼一切都变了。她此时很想抱起琵琶弹一曲,来抒发自己的哀怨。可是她已把琴送给了宁宁,让她带走了。她低声吟了两句顾况的诗:“鬼神知妙欲收响,阴风切切四来。”小时期父亲一边让她学琴,一边让她学唐诗。当时理解为:鬼神听了琴声,知道弹奏的这么妙就收起了响声。从四面跑来听琴。 现在佟冬却觉得从此窗外吹进的寒风,就像切切而来的阴风,那不是来听琴的鬼神,而是前来强迫她离婚签字的坏蛋。 她猛地站起来,她不想坐等专门侵袭百姓的阴风,她走进卧室取出笔来给姜亚写了封信。连同那间刚买不久的营业房的房产证放到一个信封里。然后她穿好衣服,围上围巾出了门。 她乘公共汽车去了姜亚家里。见到退休在家的姜亚父母,做了介绍,告诉他们姜亚因店里的急事出差了,三两天就回来。她把带来的房产证的纸袋信封交给了姜亚父母说:“等姜亚回来请把这些东西交给他。请您一定要交他本人,里面有封信,他看了内容就知道了。我也要外出,怕是等他回来,我已经走了。” 说完,她就向姜亚父母告辞了。她又去了水产公司办了退房,向皮衣店老板收回了最后一次转租的房租去邮局给林丹寄去5千元借款。 她回到家时,看到房门开着,感到奇怪,想,难道李社回来了,也有这个可能。她停下来,定了定神,推门进了屋里。她发现里面有个时髦的女人,她身上披一件相当贵重的域外皮草大衣很柔很茸顺的外表从肩部垂下,直到脚腕。她站在窗户前,正在凝神吸烟,她听到门响,并不转过身来,继续站在那里吸烟。 佟冬问:“你是谁?怎么随便闯到别人家里来?你是怎么进来的?”佟冬的口气显然带着十分的敌意。因为,她觉得这人一定跟李社有关。 那女人仍然不回头,不转身。她用两个手指掐着钥匙缀说:“瞧,是李社给的钥匙。”她手一扬,将钥匙扔在沙发上了。 这时她才转过身来,撩起大衣往沙发一坐说:“我来是想当面同你谈……”第二个“谈”字还没有出口她居然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她惊叫道:“佟冬,怎么是你?” 佟冬也看出了那女人是景致。她一把揪紧了自己胸前的衣服,轻声说:“是景致。”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是她的老同学、邻居、好友景致让李社黑着心抛弃了这个家。 两人好一阵没再说什么,直到都又坐在沙发上,还是不好开口。 后来,还是景致说:“佟冬,我们都没想到。” 佟冬冷冷地说:“是没想到,有什么事,你说吧。” “佟冬,感情这事是不好勉强的。”景致说。 佟冬猛拍了一下桌子说:“你还有脸到我家里来跟我谈什么感情。觉得我不懂感情是吧,真正不顾人间亲情的是你们这些人,只知道男欢女爱。你睁眼看一看,这里原来是一个平静的三口之家,被你们砸破了,破坏成了这样。我的儿子只有十四岁,难道他对父亲就没有感情吗?你们可以置我的感情不顾,可是你知道在李社打我的时候,儿子把刀放在脖子上都阻止不了他。还用恶毒的语言对孩子说话,儿子受了刺激离家出走了,好不容易找回来,你知道母亲失去儿子的痛苦吗?你们砸了我的家,抢了我商店的货,断了我的生路。是为了逼我听从你们的安排对不对?好,你们有钱,有势。但你知道象我这样的平民百姓,一个下岗职工有什么吗?告诉你我有人格,我不会就此屈服恶势力的。” 佟冬边说,边气愤地在客厅里走着。她已气愤到了极点,一点也想不起面前这个女人就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景致。她只知道这是一个恶女人,李社的情妇,一个破坏自己家庭的敌人。 景致看到她说累了,说够了。就说:“对不起,佟冬,我真不知道李社的妻子原来就是你。更不知道刘尽他们真得砸了你家,是刚才进来才看见的,也不知道他们到你店里抢货。真对不起.” 佟冬余气未消:“对不起?对不起算什么?” 景致说:“佟冬,你消消气,听我说。不管怎么说,这事发展到这一步都是我的错。但你想事已如此,你还打算留下李社吗?如果你还想留下他,我会去做他的工作。只是怕他不同意,你也不会再让他做你的丈夫。你们感情到这地步,不管是谁的错,就算全是我的错,你怎么骂我都行,可你们今后能过的像过去那么平静吗?那样对孩子会有好处吗?佟冬,你再考虑一下,看怎样才能处理好这事。如果,你毅然决定放弃你们的婚姻,我愿意补偿,多少钱都行。” 她看到佟冬又一次瞪起了愤怒的眼睛,她立即说:“别误会,别以为我在买你丈夫,也别误会我富了,有几个钱就了不起发烧了。我只是想做些补偿,没有别的意思。佟冬,你再仔细考虑一下。”她站了起来,匆匆走到门口,又停下从桌上拿起笔和纸,记下了她的手机号码说:“找我打这个电话。” 她放下笔和纸快速走出了门。 过分的愤怒和激动使佟冬双手发麻,阵阵心悸。 景致说的话,其实她都想到过,她只是在赌气,这口恶气实在难以下咽。另外,她如果收了钱,光是周围的舆论也会让她受不了,会被人认为不但没有志气也没有了人格。 现在她还在生气,还没有力气去立即考虑怎样处理这件事。 她想用时间来缓解一下,充分考虑一下,做出最后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