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到了北京李社抽了个空给景致打了一个长途。告诉她自己在北京出差,问她近来还好吗。 景致给他诉苦说,自己在家很无聊,想出门散散心,问去北京找他好不好。 李社一听觉得不错。他告诉景致:“我在北京还要呆几天,您能来就来吧。” 景致一听,他愿意让她去,十分高兴。说,去了不会给他添麻烦的,并问了李社的住处。说后天就到北京。 李社一边载着陆主任,肖教员到处跑,一边盼着景致来北京。 景致乘飞机如期赶到,两人通话非常高兴,当晚,李社就向陆主任请假,说去看一个亲戚,就去陪景致吃饭。 李社来到同景致约好的西餐厅,找到一个辟静一些的角落座下,这位置可以看到景致从门口进来。李社今天很精神,他一般不穿西服,不知怎么,这次出差他就带上了佟冬为他买的一套西服。出差前他忙的没空理发,来北京后第一天他就抽空理了发。他想坐在西餐厅等景致,这样还算说的过去。 那位红衣女郎走进餐厅,格外耀眼,烫过的长发拢在脑后,倾泻到了腰际,当她风情万种地往前走的时候,长发便轻轻左右摇荡。景致照直往前走,走了几步,她就看到了李社在向她招手。她走了过去,走近餐桌,她就绽开了笑容。两人互相问好。交换的眼神里带着蜜一般的甜笑。 李社一边坐,一边说:“怎么,您现在仍在家独处绣房。” 景致一个手指压在唇上,“嘘”了一声说:“闭上眼。” 李社闭上了眼。景致起来走到李社身边搬着他的双肩,让他*在坐椅上,然后把耳机给他带上。MD里面传出的是《神密园》,那种空灵悠远的乐曲和女声呼喊于山谷深壑的歌声。 李社使自己放松,用灵魂的空间去盛装人生的享受,他的表面静静地象睡了一般。 对李社来说,这时候,时间和环境都不存在了,暂时的消失使李社被溶进了幻影的大自然。 不知道过了多久,景致将李社的耳机取走, 当她走回坐椅, 把那个宝石蓝的MD随身听放在桌上,让李社睁开眼。这时李社才猛地前倾睁眼,看着桌上的美味佳肴,大叫:“啊:太好了。” 景致说:“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这是我私自做主点的,抱歉。” 李社说:“美丽的女士,您太客气了,我都喜欢,只要是您点的。” 景致扑哧一声笑起来:“别装腔了,吃吧。” 李社第一次吃西餐,觉得挺别扭的,但他看景致怎么拿刀*就跟着拿,景致怎么吃他就怎么吃,慢慢地刀刀**操作着吃起来。 吃完饭,景致付款。她说,想让李社陪她去外面走一走。 一出门,她感觉出北京的秋天还真有一些凉意。不由打了一个寒颤。被李社看到了就过去搂住了她说:“这样暖和一些。” 景致提议到她的住处去,这么冷在外面会象两个流浪者。住处不远一会儿就到了。但走了这么一小段路,也就不觉得冷了。 进到景致的客房,李社坐下来,今晚他喝了不少葡萄酒,这时有些微醺状态。他说:“为什么要吃西餐呢?我不明白。您一定不是喜欢吃那食物, 您喜欢那种洋情调对不对。” 景致笑了笑没有回他的话。她说:“先生请回避,我要换衣服。” 李社并没有回避的意思说:“换吧,我不看。” 景致看了看他,拿起衣服走进了洗澡间。一会儿出来,已经干干净净的素面寝衣了。 她坐在李社身边,帮他脱掉外衣,紧依着他高大宽厚的胸膛。感到十分温暖,一种想同他缠绵的愿望油然而升。李社一边搂着她,一边嗅着她因带浴帽未淋湿却又有些潮的头发。他伸手去摸那柔柔的逢松的长发。那上边散发出来的不是李社从不喜欢的名贵香水味,有时遇到用名贵香水的女人,他会感到讨厌,而现在从景致头发上散出的却是清清的槐花香味。真是太好闻了,这不是香水,这是景致从春天的槐林里走出来,一直走到秋天,走到李社身边,清香的槐花仍就是芬芳香远。 李社贪婪地嗅着,看上去似乎在寻觅什么。他迷惑了,轻轻地把景致的头放倒在腿上,或许是景致自己倒了过来,有谁能说的清楚。 景致喜欢李社这样揉摸她的头发和身体。她以女人的敏感觉得李社很大程度与她过去的男人不同,只是他们还没有到那种即刻暴发的程度,她好象在闭目以待。她什么也不想,只是十分安祥地斜睡在他身上。李社此时仍旧似乎在那里寻找,他想嗅着槐花的香味,直到永远永远,他愿这一刻成为永恒。此时的情景很容易让人想起意大利画家米开朗基罗在罗马西斯庭小教堂天顶画中创作的《创造亚当》。只要再往前一点,点化人类精英的智者耶和华伸来的手指,那个体魄健壮的裸体男子,便会生龙活虎般猛醒而跃。然而米开朗基罗只让他们成为永恒的画面,永远地只差那么一点点。《创造亚当》的主题明确,但亚当在他笔下没有被创作的活起来。时空停留在这一瞬间,成为一个永恒期待的想象画面。 遗憾的是在现实中是难以有这种永恒的停留与期待。因为人,尤其是现代人不愿期待,更不想错过任何可能会实现的每个愿望,人类是越来越贪婪了.由贪婪的欲望到频繁的成全,使人类不断失去永恒的期待画面。现实有时是极为龌龊的,人类之所以越来越贪婪,是在人们的理念上,越来越把这种龌龊,体验成美好的和因需求而理所当然的。 风从窗外进来,鼓起了米色的窗帘,当它猛地掀起一角,警示似地吹到李社和景致身上。李社仍在执迷不悟,景致却打了一个寒颤。这种动作使她的脸颊和耳朵碰到了李社的嘴唇上。李社立即疯狂起来。他象暴发的火山与景致溶到一起,滚到了地上。 尽管风更高一些地把窗帘再次鼓起来,他们已全然不知。世间的一切认知都在这一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人本能的欲望不知是美的升华还是丑的堕落,最终得到了实现。两个得到满足的人在地上露裸着身体大喘着。 一会儿他们象是从梦幻的天空被抛到了地上,又有了知冷知热的感觉。李社爬起来用浴衣包好景致,又去关窗。然后扶景致去了洗澡间。这时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在洗澡间李社放好热水之后先为景致淋浴,他再次拥抱了景致,给她以安慰。实际上景致根本也用不着这种安慰。只是景致觉得李社很能体贴她,她希望李社能长久地这样拥抱她。 李社必须回去了,景致站起来想送他。他说:“你别动,我自己走,睡个好觉.”他走出了宾馆,头也不回,他不想回头看。但他知道景致一定在大窗前看着他。 回到住处陆主任和肖教员已经睡了。他躺在床上,一阵疲劳涌了上来,立即睡着了。 一连两天李社都跟陆主任和肖教员奔波在微机市场。有时肖教员的熟人带着他们一会儿去中 关村微机市场,一会儿去其它的电脑公司一个地方一呆就是半天或一整天,晚上也是忙到很晚。 李社只好给景致打电话,让她自己安排时间,很抱歉实在没时间陪她。 景致并不生气,她觉得李社这样对她已经够周到的了。如果李社是那种得到就走的男人,根本也没有必要留他。就她景致,在任何时候都是想不寂寞就能找到伴。在家里不想做,在外面就不同了。在餐厅吃饭,就有外表很雅风度十足的男士同她打着招呼。只要她高兴,就会同他们认识,并成为朋友或情人。因为景致总是想着李社,她不会在这时另有情人。 为了消磨时间她同一位主动搭讪的中年男人熟悉了,两人还谈得来。这人国内国外天南地北的跑,讲起话来也很有趣。 景致也不问这人是干什么的,只是喜欢听他吹牛。在谈吐中已经听出他原先是搞音乐的,后来经商,还办了几座私立学校,通常叫法是社会办学。他说现在他可以完全放手了,无论公司,还是学校他都能离的开。他给自己假期,独自找个地方住几天,专门休息,彻底休息。然后再出山作战。是真是假,景致也不去管他。要的是有人跟她讲话,陪她吃饭,喝酒,听音乐她不到他房间去,也不让他到她房间来,关系始终保持正常化就行了。 又过了两天,还是不见李社人。景致几次想给他打电话,还是忍住了。她开始不安起来,她原本觉得李社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也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可他真的就那么忙,几天都见不到人影,还是故意不来见她。他又不是年轻人,会这样吗? 景致是见过世面的女人,她以见惯不怪的态度对待男人。什么都会有可能。因为,她经历过很多无奈,这些无奈同她想得到就能得到成正此。当她想得到一个男人时,这个男人更想得到她。而她不想失去这个男人时,这个男人就会赠给她一分无奈。更不用说有时候是她并不想得到这个男人,而这个男人也会让她无奈。李社如果属于前一种男人,她也无可奈何。 这天晚上景致觉得跟那个吹牛王谈得也没有了意思,就回到房间。她对着镜子,孤芳自赏起来。这时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李社来了,把他放进来关好门,景致就扑了上来。 李社被她弄的神魂颠倒,连拥带拖把景致弄到了床上。景致几天来的渴望,这时全部化为激烈的冲动,她完全忘乎所以了。 其实李社又何止不是如此,他几天来忙归忙,仍然不时的想着景致。想着怎么设法去景致这里,去不了心里还很抱歉,是他把景致从家里叫了出来,可出来后还是让她一个人呆着。他还怕漂亮,风韵十足的景致一个人住在那里,会惹麻烦。现在景致一拥向他,他也激动万分与她相拥在一起。 等两人疯狂过后,李社又感到疲劳,睏得想睡觉。景致用手拍着他的脸说:“你别睡着了,你已经好几天没跟我说话了。” 李社说:“好吧,你说我听着。” 景致故作生气地说:“我说什么呀,是让你跟我说话。我自己跟自己说的话,你没来的时候不知说了多少了,就等你来说呢。” 李社闭着眼睛说:“真得很累,我先睡一觉,就一小会儿。十分钟后你叫醒我,我一定跟你说话。”他说着睡着了。 景致没有办法,只好一个人起来,拿过烟来点着吸起来。平时她为了保护容颜是不吸烟的。到这种无奈地境况下她才吸一支。她想自己没有婚姻时,一直盼望着结婚找到一个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的归宿。但是真正有了婚姻却又令她失望。不然怎么会有她同李社又走在一起,这也是生活的又一个无奈。她叹了口气,觉得李社同她又会怎样呢,还不是一场没有结局的梦。他同李社又是这个年龄的人是过来人,又都是闯荡世界的人,怎么会认真得起来,陷得再深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何况也不可能陷得太深,她想,也许内心的孤独才是永远属于她的东西、其它的不应该奢求。过去景致从来不这么想。总是走到哪儿就是哪儿,现在她又想到同李社这样的人结不成夫妻是件遗憾的事,但又想结成夫妻会不会又令人失望呢。什么事都不是她能预料准确的。她劝自己不要去想那么多了,自己照顾点自己吧。 李社一觉醒来已经二个小时过去了,他一睁眼看到景致坐在床上,就连连说:“我睡多久了。对不起,对不起景致。都十点多了,我该走了。”他坐起来穿衣服。 景致不让他走,说:“你别走,你答应同我说话的。我就这么坐着等着你醒过来跟我说话,你就这么忍心起来就走吗?” 李社穿好衣服,又坐下来说:“好,我再晚些回去,我去洗脸。” 他们坐下来喝着热茶。李社说:“我记得你说晚上喝茶睡不着觉的,怎么今晚喝茶了?” 景致把茶杯放下说:“敢舍命陪君子的人,喝茶相陪又算什么?” 李社说:“说的不错。只是有一点不恰当。” 景致笑问:“那一点不恰当?” 李社看着她说:“不是舍命,是舍夫陪君子,这一点我心里明白,我不是知恩不报的人,愿为陪本人的人献身,以报答所陪之恩。” 景致被他逗的笑了起来。 李社告诉景致,顶多再过两天他们就要回华东小城了。问景致是不是回广州。 景致说,她不想这么快回去,时间延长一点,也是给她丈夫不回家的一个报复。 李社低头想了想说:“你在这儿干吗?又不想去长城、故宫玩。总是一个人呆着也没什么意思。我可告诉你,你千万别去找安顿,千万别把咱俩的事对她坦白了。” 景致瞪着眼睛问:“安顿是谁?我干吗找她去说?” 李社说:“不知道最好。你也别问了。” 景致过来坐在他旁边,抱住他的胳膊说:“你一定得说,不说别想走。” 李社说:“怎么,威胁我了?” 景致站起来卡着腰,佯装生气地说:“不错,威胁你。听清楚了,不说安顿是谁就别走。” 李社笑说:“好,我坦白,安顿是中国青年报社女记者。她出了本书《绝对隐私》,写的是很多人的隐私,有些是她采访的,还有些人是主动找她说心里话的。” 景致不理解地问:“既然是个人绝对隐私干吗还对这个安顿说,登了报还出了书。那不成了公开的秘密了吗?” 李社说:“我想这是现代人心理压力太大,在感到自己承受不了时,就痛苦不堪,安顿让她们吐露出来也是一种心理的解脱。” 景致若有所思地说:“有些事说出来,又能解决什么实际问题呢?” 李社说:“解决心理压力,就能使人放松心境,这就很实际了。人有时想不开,实际上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想开了也就没有心理上的压力了。对事物也就看的轻一些,应付自如一些。出书,只是说了那些事,不会用真名字的。这本书很有些影响。因为,安顿很有头脑的选了一些较为典型的实例写了这本书。还有,别人的隐私是许多人都很想知道的。” 景致说:“明天我要去书店看看有没有这本书,买回来看一看。” 第二天李社打电话给景致时,她说她没买那本书,却买了两本德国马特·艾尔哈特写的书。李社问她什么书。她说,说出书名来,你会吃惊的。她告诉李社一本叫《好女孩上天堂,坏女孩走四方》,另一本书是《每天变坏一点点》。并说是个女作者,专门写给女读者看的。听说这两本书不但能使好女孩变“坏”,还能使已经“坏”了的女孩继续“坏”下去。 李社说:“是不是直到坏的烂掉?” 景致在电话那边说,可能是吧。听说艾尔哈特的这两本书不错,挺有影响力的。 李社说:“好,好,你看吧。等再见到你时,但愿你是个特坏的女人。” 就听景致在那边笑起来。 又过了两天李社打来电话约景致出去吃晚饭。景致说:“应该不是最后的晚餐吧。” 李社说:“你猜对了,我们明天就走了。” 两人按约好的地方,见了面。景致又穿上了那身红衣服她解释说,红色抢眼,便于李社一眼就能认出她。 吃饭时,李社问景致看那教人学坏的书有什么收获。 景致笑着说:“你别误会了。书上的这个‘坏’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坏。是指社会上常认为有勇气干自己想干的事,追求自我意识的女人所做的是坏事。其实这种坏并不是指品质,道德败坏。所以马特·艾尔哈特在书中表示支持和鼓励女人敢于面对人们以坏来评价这种勇敢行为。我没全看完。但我觉得只是这两本书的标题就能给我很大的启发和鼓励。” 李社又问她:“你决定是去找安顿呢,还是不去找她?” 景致回答:“决定了,还是暂时不去找她。” 李社说:“这我就放心了,以后也许安顿就不干这个活了,你想找也没处找了。现在人们变化快着呢。象我老婆头一天还在商场上班,第二天就下岗了。头一天还卖饭,第二天就去卖衣服了。明天,后天又不知道她在干吗。” 景致有些揶揄地说:“别说别人了,你不也是变化多端么”。 李社听出了景致一语双关的话。他说:“不管怎么变,我对你是诚心真意的,这一点不会变。” 景致笑笑不语。心里却说,真得么?但愿如此。就是诚心真意的,怕也不会长久。 饭后,他们又去了景致的住处。等李社再次出来,两人结束了这次见面。说好了明早李社走了,景致不去送他。他说,上次在广州肖教员已经见过她,被他看见会传出去,招惹麻烦。并说以后再找机会与她相约。 临走,景致说:“送你一件礼物。”她递过一个设计印刷极为精良的盒子,上面印有CD WALKMAN。 景致指着后面的字母说:“光碟WALKMAN随身听。打开看看。” 李社打开盒子,看到一个精美的随身听,,只是比景致的那个大些。 景致解释说:“我的这个体积小不能放正常大光盘。小光盘你不好买,所以我给你买了这个大一些的。我还给你买了几个音乐CD盘。以后想听什么盘给我打电话,我会在广州买了寄给你。”她递过一叠原声盘。 李社看了一下光盘,看到里面有《神秘园》第1集、第2集。 景致从李社手中拿过《神秘园》第1集光盘打开,又拿过随身听, 装好把耳机塞进李社的耳朵里。 李社没有很敏感的辨声力,他说听起来跟景致的那个一样,好极了。并向景致道谢。他无不抱歉地说,自己也没有什么礼物送给景致。 景致说:“你用不着感到不安。第一,我什么都不缺少。第二,我唯一缺少的,你已经给我了,这比什么都好。” 李社明白她指的是什么。是相约,是让她在寂寞孤独中有消遣与排解的机会。她是个知足的女人。 景致又说:“第三,我们都不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不用那些小礼小物的交往,那些对我们来讲又有什么意义。送给你这个随身听是因为你喜欢听,需要它,没有别的意思。” 李社听了景致的话很感动,也更加欣赏她。他从心里说,怪不得景致有那么高雅的风度,景致有着与众不同的文化素质底蕴和经多见广的经验。这些经验汇成智慧,使景致更加美丽不寻常。 他又想说感谢的话。 景致那双喜欢直视的眼睛盯着他,看他要开口,举起纤细白皙的手做了一个阻止的动作。她说:“别再说感谢的话。我们之间不用客气,心照不宣就足够了。” 李社站了起来,他高高大大地立在那里张开双臂:“好吧,我不说感谢,可我很感动。我想拥抱你。” 景致也站起来,投进他的怀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