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佟冬回到家很想休息一下,又想到店里还关着门呢。只好提着大包乘上出租,先赶到店里打开门。有好几次外出进货,都是她付钱请窗帘店老板娘给看一天,请钟点工她不放心。 但这一次正赶上窗帘店老板不在家,老板娘也走不开,佟冬只好锁了门。 她打开店门,就有顾客进来。她又忙了一天。晚上疲惫不堪的她早点把店门关上,在里面先点原先的货,然后在清点新进的货,定好基础价,挂上一部分服装。把剩余的一部分带回家里去。她锁好店门,去水产公司院里推自行车,前一天她是从店里走的,所以,还有自行车可以骑。 回到家里,她喊:“小罡,小罡,你在家吗?” 小罡答应着从他房间里出来,他在写作业,这时已经晚上八点半了。 小罡有些埋怨地说:“妈妈,您这么晚才回家呀。您不是每次去北京进货,都是先回家的吗?” 佟冬抱歉地说:“店里关着门,没办法,我就直接去了店里。你吃饭了吗?你爸爸没有回来过?” 小罡说:“我没吃饭,饿极了,只吃了一包方便面。妈妈,做点饭吃把,中午饭我买了一盒米饭,要了一元钱的肉炖土豆,吃了没一会儿就饿了。” 佟冬忙说:“好,我马上做饭,你先去写作业。一会做好了,我叫你,快去。” 可是小罡没去写作业,跟着佟冬到了厨房。他说:“妈妈,爸爸好象回来过,是在咱们不在家的时候,他留下个条子。你看。” 佟冬忙着做饭说:“你念吧。” 小罡说:“爸爸在纸条上说,奶奶生病了,住进了医院,在中心医院内科。他和大伯、姑姑都去医院了。” 佟冬愣了一下问:“说没说什么病?没说在那个病房吗?” 小罡摊开两手说:“上面没说。” 佟冬用高压锅多做了些米饭,多炒了些菜。并做了蛋汤。做好了她叫小罡过来吃饭。小罡进来说:“呀,妈妈做的饭真香。” 佟冬说:“快吃吧。”顺手摸了摸小罡的头。然后说:“小罡,今后你要学着做饭,学着炒菜,不然我一忙,你就会吃不上饭了。买的饭,你也吃不饱。现在要长得快,就要吃得饱才行。”她一边说一边往保温桶里盛蛋汤,又将两样菜各盛一半在保温桶的上边菜盒里。米饭另外放在一个饭盒里,用毛巾包好,再放在塑料袋里。 小罡看了看佟冬说:“妈妈,早晨爸爸没有按时起来,是我自己煮了面条,还放上了一个鸡蛋。我吃得那么饱,到第三节课就饿得很。有时候饿的简直受不了,每天都是这样。”他看佟冬要走,就说:“妈妈,你先吃过饭,再去医院吧。” 佟冬说:“现在都九点了,你爸爸他们说不定饿着肚子呢。我不吃了,得马上赶去。” 小罡说:“妈妈,你坐出租车去吧。那样快又省力。” 佟冬说:“不行,回来时候太晚了,怕没有车了,还是骑车保险。再说出租,最少也要五元钱,能省就省下了。我快点骑,耽误不了多长时间。你写完作业,抓紧洗洗就觉。” 小罡答应着继续吃饭。 佟冬骑上车,急速地往医院赶。到了中心医院,她打听内科,人家问内几科,她说不知道,最后终于找到了,老太太还在急救室里呢。 李社和他哥哥站在急救室门外,没有地方坐。就到楼下门诊的连椅上轮着坐坐。 一见佟冬赶来,李社就责怪她:“怎么才来?” 佟冬解释说:“我从车站直接到店里了,刚才回到家才看到你的字条,才知道小罡奶奶病了。怎么样了,没大事吧?” 李社皱着他那粗眉说:“现在病情稳定了,医生说一会儿可以去病房了,哥哥已经办了住院手续。” 佟冬说:“你们还没吃饭吧?我带来了。” 李社摇了一下手说:“大嫂,也送过饭来了,没法吃,也吃不下,等一会儿到病房再说 吧。” 一会护士把老太太推出急诊室,说:“去301病房,1床。” 李社哥推着床,李社举着吊瓶,佟冬跟着往病房走去。 医生嘱咐,暂时不要给老太太吃饭,尽量少说话。老太太是心脏供血不足, T波倒置,出现衰竭现象。要仔细观察一段时间。 李社哥俩还有李社姐姐按顿好老母亲,就坐下来吃饭,病房三个床,每个床边有个床头橱。佟冬和大姑姐用带来的擦布都擦了一遍,铺上卫生纸,把带来的东西放好,打来开水,给老太太倒了一杯。 吃完饭。李社说:“哥,你们都回去吧,今天夜里我在这里陪着妈。” 可是他们俩也要留下,李社说:“别争了,明天夜里大哥再来,后天姐姐来,每人一夜。明早,佟冬来替我。”李社说话地口气很严肃,还有些不耐烦。老太太平时身体很好 ,突然病倒,弄的他心里很沉重。 佟冬回到家,先去小罡房间看了看,孩子已经睡了。佟冬习惯地摸摸小罡的额头,就哈欠连天地朝厨房走去。盛了碗冷米饭,准备就着凉了的炒菜吃,肚里觉得很饿却怎么也吃不下,大概是饿过劲了。她还是中午在小店门口买了一个馒头吃了。到现在十多个小时了,她硬扒硬咽的吃了几口。却在家里找不到一点热开水。她接了半铝壶冷水,打开煤气烧,然后去刷洗碗筷和保温桶。 一会儿水开了,她简单擦洗了一下,端着一杯开水,拖着疲惫不堪的脚步,去卧室睡觉,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半了。佟冬真累,倒下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小罡带着哭腔从门外伸进头来说:“妈妈快起来吧,都六点多了,我要迟到了。” 佟冬一下坐起来,嘴里一个劲地说:“睡过了,睡过了。” 为了快,她打开煤气炉,先把干饭倒上水做成稀饭煮着,又给小罡煎了两个鸡蛋饼。然后,又馏上馒头。两个炉口都在忙着。五分钟后,小罡就坐在餐桌前吃饭了。 佟冬迅速洗漱完毕,打扫一下卫生。自己吃过饭,就带着稀饭,馒头和咸菜,还有后来煮的几个鸡蛋去医院了。 老太太睡得还好,李社只是趴在床边睡了一会儿,早晨感到浑身酸痛。他嘱咐佟冬几句就回去了。不一会儿哥哥、嫂子和小罡姑姑、姑夫两口子也来看望老太太。佟冬让他们回去上班,自己在这里守着,如果有事就给他们打电话。哥、嫂也走了,大姑也走了。 婆婆这一病,佟冬的小店就关了门。她想晚上回去之后,得先雇一个人看店。因为看情况,白天她得一直在这里陪着婆婆了。 当天晚上,吃过饭,她就跑出去找服务员了。先去了窗帘店老板那里问一问,老板说,他侄女来了,没事干,先让侄女替你看着,钱不钱也无所谓。 佟冬一听当然高兴,说工钱我按月薪两百元付,同别的店一样,销得好再有奖。 老板说:“她出去玩了,我去找找看。”一会儿他领来一个东北姑娘,模样挺健壮。老板说:“这是你佟姨。” 姑娘叫了声:“佟姨。” 老板又说:“她叫薛惠,十七岁。”又对姑娘说:“明天,你去佟姨店里干活,今天跟佟姨熟悉一下货。” 佟冬把她领到店里,一一介绍服装特点和服装价格,告诉她这是北京进的货,可以对顾客讲。价格是佟冬定的最低价。每一件衣服卖了,就要记下来,别忘了。一般不要离开店,有事要离开可以让她叔叔、婶婶来看一会儿。晚上千万锁好门,也可以用折叠床睡在店里。佟冬考虑她在叔叔那儿也是住得很挤。 一切安排好,佟冬就回了家。 小罡奶奶的病恢复地很快。老太太性格开朗,身体素质也较好。几天之后,她就沉不住气了,闹着要出院。她的理由很充分。一是自费住院花钱太多,时间长了花不起。实际上也不成问题。老太太点点滴滴的节约过日子,有点积蓄。两个儿子,虽然不是很富裕,但给母亲看病还是准备尽力拿的,不够也会去借。二是老太太觉得放心不下家和小杂货店。她经营了很多年。如果长期关着门,那些长客就会转移目标,到别的小店买东西了。三是真有了病也没法,但不能娇气。现在感觉好了,躺着的时候,一点没有病的感觉。她说在家也总是在屋里转来转去,根本也累不着,执意快出院,越想越觉得不能在医院住下去了。 李社和他哥还有大姐说什么也劝不了母亲再住院观察几天,也只好答应她明后天就跟医生商量。医生如果同意,就办出院。 结果还是老太太着急,自己跑到医生那儿要求出院。医生看她着急回家,答应之后,嘱咐她,出院后多注意休息,少活动,别劳累等等。 回到家里,她立即打开售货的窗口,坐在窗口前,任凭孩子们怎么说,她也不听。人老了是很固执的。 李社和他哥轮着在家住了几天。佟冬早晨要在家给小罡做早饭,做完早饭,她上午过来午饭是在这里陪婆婆吃。中午小罡自己买饭吃。晚上佟冬再回来给小罡做饭,小罡姑也常过来看看给母亲做晚饭。这样打乱了三家的正常生活,可是 谁也没有怨言,因为老人有病嘛。 几天后老太太说不用他们这样忙了,让他们回去,说自己已经好了,哥俩就不住母亲这里了,佟冬每天过来一趟,有时给她做顿饭再走。小罡姑有时也常过去给老人做顿饭。 佟冬很感激婆婆能够体谅他们。这个老太太一生自立,年轻守寡拉扯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孩子长大了,自己还是十分勤劳地操持生活,不愿给孩子们添麻烦。但她年纪大了,这一病还是让孩子们很牵挂的。 大嫂对房子的事,有些着急。她多次对李社哥说:“您应该给妈提出来,或者让她立个遗嘱。小社和小蒙姑姑都有房子。你又是老大,这房子不归咱,归谁。妈都七十多岁的人了,可别弄的身后兄弟姊妹打起来了。” 李社大哥以前总是沉默不言,这时只简单地说了一句:“你急啥。这房子是妈挣来的,她不说,我怎么好先提出来。” 大嫂说:“你不提,妈也觉得不好说,那拖到最后,不是更不好办了吗?” 李社哥说:“要不跟妈商量一下,乘他这次生病,咱们就搬回去住,就说是为了照顾她,然后再找机会跟她说。” 大嫂说:“还是别这样了。当初妈让咱出来住,还不是想让小社结婚后在家住。他和佟冬跑出去住了,丢下妈不管,咱干吗要回去显殷勤。反过来小社和小蒙姑姑他们会说咱照顾老人是假,看妈老了又有病,要房子是真,还是别回去住得好。” 李社哥烦了:“你想得太多了。你又不去照顾妈,又只想要房子。再说想要房子本来就是真的,干吗还怕别人说,管别人干吗。小蒙妈,回去照顾妈是真,要房子也是真,事情就这样。” 嫂子仍旧小声咕哝着:“你真是傻气,什么事都要说白了,说白了,也不见的能办成。” 李社哥更烦了:“办不成,不办。” 这时候儿子小蒙进来了,大概这孩子又去踢足球了,满头是汗,喊:“妈,爸,渴死我了。”拿起茶壶就喝。喝完,觉得家里气氛不太对劲,两眼溜溜地看着他父母,没小心把茶壶放在茶几边上了,想走过去,一抬腿茶壶掉在地上摔碎了。 他爸爸正心烦呢,这“砰”的一声,让他更加烦。他大吼:“你这孩子,怎么就是改不了的坏毛病,毛手毛脚的。家里东西让你摔了多少了,你就不用脑子,这么好一个茶壶也被你摔了,你知道这茶壶在那儿买的吗,是你叔在广州带来的工艺品,很贵的,才用了没几天。再说剩下几个茶杯,再买个壶也不配套了。……”他还要往下说个没完,越说越火,唾沫星也乱飞。 小蒙也让他说急了,小声咕哝:“一个茶壶就这么重要?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茶壶吗。好象一个茶壶比我还重要似的,真是。” 这一顶嘴不要紧,可就火上浇了油。他父亲大吼:“茶壶就是比你重要!” 小蒙忍不住又紧接着顶他:“既然比我重要,你当初干吗生我,不生茶壶。” 小蒙妈听了“朴哧”一下笑了出来。 小蒙爸听了一时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才说:“犯了错你得给我认错,不准 你顶嘴。” 小蒙反应很快地说:“不顶就不顶,干吗发这么大火。” 他爸又说:“从小学的没皮没脸。” 小蒙溜自己房间里去了。 房子的事情一直也就没有再提,搁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