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月收了,风停了,夜走了,天亮了,佟冬醒了,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星期日一整天陆主任没有要车。以前这时候李社就去了微机室,可是今天他要等小罡。初二的学生是星期六不休息,小罡晚上写作业到很晚。为的是第二天能跟爸爸一起去培训中心学习微机。李社早晨不想早早地叫醒他,就自己出去散步。 李社走到了街角花园。早晨这里来活动的人很多,他很久没有来了,到处转转。他看到了初次结识景致的地方,现在已经是人走地空了。那天晚上,神使鬼差地自己就那样跑回了花园,认识了景致,从此命运就带着他一步步地走到了今天。这期间只有短短的一年时间,但变化是很多的,张亮车队那里两进两出,他想,也许不会再有第三次了。其实这话看透了就是觉得也许能再有机会,三进车队。这种模糊的反复思维也是常人惯有的,实际上是人们在浅层思维里的一种不求深解的想法,无确定性意义。李社走了过去,思维开始清晰了许多,过去的事情不再过多的去想。走吧,继续往前走去。 李社走到古旧院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花园处的前身是个古宅,文化大革命期间破坏掉了,那是为了破四旧、立四新。现在仅存的古院只是当初古宅角上的一个小院。当时有几个老人住在里面。拚死护住了这一角院,到目前已经成了本市重点保护古迹。现在里面的仍然住着两位孤寡老人。这两位老人当年拚死保护了这院子,也死活不愿意搬出这院子。市里有关领导考虑这样的两个老人住在古旧院里,对该院的保护来说是最可以让人放心了,也就不让他们搬出来了。现在两位老人年事已高,都已经七十多岁了,就调来几个年轻人在这里看护院子和照顾老人,接待来参观者。他们是按点上班拿工资,夜晚轮流值夜班,其他人回家。院中的花草树木原打算请一个专业园艺师来管理,可是两个老人反对,他们觉得自己干了一辈子,现在七十多了还不算老,再干十年没问题。老人很自信,领导只有让他们来管理了,好在力气活还有几个青年人在。 李社走进古旧院,看到两位老人一个摆弄花盆,一个在一边看着。李社跟他们很熟,打招呼说:“刘爷,张爷忙着呢?我过来看看您二老。” 老人看见了他,答道:“唉!你小子好久没来了,干什么去了?” 李社说开车呢,看到二老好着呢,就放心了。他继续往院里走,看到有一男一女两位老人在看古旧院的花、树。老头绕着一棵古老的汉柏看,然后他假装着严肃的样子招呼老太太说:“来,来,来,你看这棵树被去年八月的十一级台风刮的扭拧麻花了。”老太太过来手摸着树身。那树已经老的掉了皮,露出的树身拧着旋向天空方向伸去。老太太老眼晕花地看着,并喃喃地说:“还真是呢,怎么会刮成这样了,真奇怪。”老头狡诘地笑起来了。但童心未泯的他并没有说出真情,他往前走了几步,回头招呼老太太“走了,回家喽。”一前一后老两走出了古旧院。 李社看这有趣的老两口,笑了笑,也走出了古旧院回家去了。 李社走进宿舍院门里,听到有人叫他,便回头一看,原来是邱西应。 李社问:“应子,什么事?” 邱西应说:“好久没见到你了,听说你开小车了,这可是比开大车轻快多了。李社,你们夫妻真能干,佟冬的服装店干的也不错,大伙都那么说。” 李社说“事情不都是逼出来的吗,你们两口子总还有一个拿工资的,有一定保障。我们俩不拼命干怎么办哪。” 邱西应说:“李社,不知道你这个星期有没有空闲时间,想请你帮个忙行不行?” 李社说:“干什么事?我看看,如果能帮你那还用说,肯定帮。” 邱西应说:“我有一批化工原料,是试用品。我想近日用卡车运到省城郊区七里埠的化工厂去,请您开车压趟货。另外用您的车捎带一箱民间工艺品去省城市里一个个体老板那儿。您看您什么时候有空帮个忙跑一趟。油钱,饭钱我付,报酬不多三百元,就算帮我个忙好了。” 李社说;“行!帮你这个忙。不过得等到下个星期天,平常离不开,干司机不好随便请假,就连星期天也说不准有事呢。” 邱西应说:“谢谢您。我等你的信儿,星期六或星期天你若是有时间,尽量提前通知我。” 两人说定了,就各自回家了。 李社本来是想说下星期天才能有时间,邱西应就会等不了这么长时间,她等不了就会另外找人,这事就算脱掉了。 而邱西应这里还是一心想让李社去。她想用李社的最大好处,是今后如果再有事,随时可以找他,因为是邻居、熟人,用一回就此启动了这个关系。但是,邱西应并没有打算等到星期天。如果等到星期天还有整整一周时间,那怎么行啊。她心头一动,计上心来。打算明天星期一就去联系货车,争取星期二出发。 晚上,酒席散场,李社把陆主任送回家。看了看表,已经九点半了,就没有去微机室,直接来到肖教员家里。肖教员的妻子是本市师范学院的教师,所以他们住在该校宿舍里,三室一厅。肖教员把微机放在一间用做书房的屋里。 这一晚上,李社收获不小。肖教员正在因特网上看着电子邮件。他看李社来了,并对网上信息十分感兴趣,就来了精神,一一打开各网站,并有问必答解释给李社听。还让李社看了他在雅虎上的登录网址:中国岗山旅游资源。他说,登录成功后就有来自世界各地不少人士访问他,住省城的一个朋友深夜来电话说,他在第四天的排行榜名列第三,朋友比他还要兴奋呢 今晚李社在国际互联网上的惊讶何止看到听到肖教员的一个网址,他感到互联网真神奇。一下子将全人类的联系和互为了解方便起来。互通信息和谈话,使地球似乎变小了许多。李社看到肖教员只需要将灵巧的鼠标稍稍移动,或手指在键盘上弹跳,他就与地球某遥远处的人联系上了。肖教员右手上方放着一块小板,一只笔斜插在小圆柱形笔架上,上面写着“汉王笔98”, 李社就问肖教员什么是汉王笔,肖教员说是一种输入法。 李社说:“除了五笔字型和拼音输入法还有别的输入法吗?这汉王笔输法是怎样输入的?” 肖教员演示给他看。只是大约写十几个字就错了一至二个字,而且不如用五笔字型快。肖教员于是说,用常了它就会熟悉你的字,确认就准确了。但如果写长的东西或要快速出字,还是五笔字型方便得多。汉王笔好处是不用费事学,写字就行了。 肖教员说,除此之外,还有语音输入法。他装置了语音输入,演示给李社看,并让李社试一试。汉王笔输入十个字时电脑能识出五六个,现在语音输入更确认不多。李社不太会说普通话,说起来别扭,总是听到电脑说:“你声音太高了。”“你说的不准确。”看起来要想使这种输入法除非李社练好普通话,并专用一个装置使它只确认李社一个人的声音才能使用。李社无可奈何地摇着头说:“不行,这法不行。” 天已经很晚了,李社一次次地说走,但他还是舍不得走。肖教员关掉互联网,给李社戴上他刚买来的高档立体耳机,这使李社继景致让他听《神秘园》之后第二次听到这么美的音乐。 因为李社平时几乎没有听过音乐,特别是西洋音乐,偶尔听到,就会兴奋不已。加之现代的配器效果很容易让人受到感染。于是,李社又到了如醉如痴的境地。 跟上次所不同的是,这次听的都是古典精品。听过了莫扎特交响乐作品第四十号,巴赫的《勃兰登堡协奏曲》,就响起了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这首曲子李社有些印象,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并隐约记得老师讲过它叫《命运交响曲》。乐曲悲壮的声音、强劲的节奏使人振奋不已。最后是贝多芬的《致爱丽丝》清脆的钢琴声如流水般清晰透爽,使李社想起了唐玲家的那幅油画,由那幅柯罗的《孟特芳丹的回忆》又想到了唐玲。也许唐玲就在无字无形的音乐叙述的境地活着呢。 当肖教员把李社送出楼门口,院里已经看不到一个人了。李社低声对肖教员说:“对不起耽误你这么长时间,可是,我还是想提最后一个问题。”李社的眼睛在无人看到的黑夜中渴望着,让肖教员感到这位比自己年长的司机,怀揣着十分强烈地寻求现代知识的愿望,得不到回答,他是不会走掉的。于是他说:“你问吧。” 李社问:“我想问有关雅虎的情况。雅虎是谁发明创建的,这个雅虎一词是什么含义?” 肖教员很实在地说:“我知道的不多。雅虎是世界相当著名的搜索引擎,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家搜索引擎如搜狐、怪兽、香港的悠悠、台湾的哇噻、番薯藤等等。雅虎的规模很大,只在美国的硅谷就有一千多人,许多国家都有雅虎包括中文雅虎。是杨志远等人创建,所以人们称杨志远是雅虎领袖。据杨志远说,他们最先创立搜索引擎的时候是无意的,只是搞着玩,就象中国一句老话说的歪打正着。雅虎在词典上的意思是指没有能力的人。我想这个含义已经无关紧要。因特网目前被称之为第四媒体,这第四媒体和前三个媒体可不同,是高速的,世界性更强的。国际互联网的出现人类进入了高速进程的发达时期。” 李社听的十分认真这时插话说:“可是,高科技的东西太昂贵,在咱们这样的小城市,能够接触到的真是太少了,能入网的恐怕也是屈指可数。” 肖教员说:“不用急,电脑发展的快,更新也非常之快。现在上网的费用太高了。我被培训中心聘用前是讲好以上网为条件的。现在,咱们这个城市里个人自费上网的非常少。你有空常到我这里来。” 李社听了肖教员最后一句话十分高兴,但嘴里却说:“那太打搅您了。今晚,我在你这里学到不少东西,说声谢谢,你可别觉得我俗气。” 李社笑了,肖教员也笑了,这使没有月亮的深夜柔和了许多。 李社赶回家里,简单洗了洗,来到卧室里轻轻推了推佟冬:“佟冬,佟冬醒一醒。他把今晚了解到的告诉她。 佟冬睡的正香,被他推醒很不高兴。她眼也不睁说:“什么事明天再说吧。睡觉,睡觉。” 李社只好睡下了。他回想了今晚上在肖教员家里了解到的事情,还是有些兴奋。好久他才渐渐睡着了。 早晨天刚刚亮,就有人敲门。 李社说:“这是谁呀,这么早就敲门。我昨夜睡晚,佟冬,你去开门吧。” 佟冬也不动说:“找你的,肯定是邱西应,她昨晚跑来两趟,看你在家没有,说有急事。你快起来,去开门吧。” 李社已经起来了,打开门一看果然是邱西应。 邱西应没等进来就急忙说:“李社,可找到你了。” 李社说:“什么事,这么着急?” 邱西应说:“还是去省城运货的事。”她走到沙发前坐下。 佟冬走了出来打招呼:“应子,这么早呀!” 邱西应抱歉地说:“对不起,佟姐,一大早吵醒你们了。” 佟冬走进洗漱间。 李社问:“不是说好,星期天再说吗?怎么今天又这么急了?” 邱西应说:“李社,你听我说。省城那边催着要货,很急,没有办法,这边送货的车也定了。只等请到你帮忙押一趟车了。” 李社认真起来:“工作时间怎么行,单位领导有事用车找不到我那怎么办?不行,不行,决不行。” 邱西应肯求说:“唉呀,李社,叫你声李大哥了,请个假试一试吗。” 李社有些生气地说:“如果单位领导不同意,你就是叫大哥也没有用。” 邱西应双手作揖:“帮帮忙吧,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这样急着找您,我知道您忙呀。” 李社只好说:“好吧,我去请假看看行不行。不行,我也没有办法。不过要等到八点以后,办公室才会来人。八点半之后你给我打个电话。” 邱西应一听高兴了:“行!再晚点给你打也行。我现在先去看看货装好了没有。” 李社写好了电话号码递给她,送她出门。他打了个呵欠,伸了伸懒腰,准备再去睡一会儿。心里说,这个应子,真难缠。 佟冬出来问:“怎么人走了?什么事这么急?” 李社说:“邱西应想让我帮忙往省城押趟货。我推到星期天,以为她等不急就会找别人。没想到她又改到今天,还硬要我去。” 佟冬有些着急地说:“你答应了?工作时间怎么去?请假值得吗?再说应子这人忽东忽西的,拉的什么货你知道吗?” “是化工原料。她一个劲的求我,不答应也没办法。不过我也对她说了,领导如果不同意我也去不了。跑这一趟从钱上说不值得,邻居之间帮个忙吧。省城这么近,能有什么钱挣,又是去押车。”李社无奈地说。 “应子非要你去,一定在省城市里还有别的事要跑,想用你的轿车,不然这么近又是白天干吗非要你去押车。” “不错。”李社说:“她说过还有个事在市里,也是送点什么货,其他可能没什么事了。” 佟冬听了有些反感,转身回厨房了。 李社回到床上躺下,又睡起来。 有时候事情就是那么巧,李社满认为请不下假来。可是偏偏有人对他说,上午陆主任不来上班了,他家有事。李社就连假也没请,给邱西应打了电话,就溜掉了,陪着邱西应和她的两大车货去了省城。 李社原以为,办完事就往回赶,顶多下午三、四点就回来了,单位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邱西应事真多,这事那事一耽误,天都黑了下来,还没往回走。拉货的车先回去了,只有李社陪着邱西应在市里跑。两人都饿了,在路边一个小饭店匆匆吃过饭,才往回赶。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李社一回到家赶忙看传呼机,发现从下午两点单位就呼他,一直到晚上呼了三、四次。心想,坏了。一定是陆主任找他用车,不然怎么这么多次呼他。他想,豁出去了,也只好豁出去了,等着明天挨批吧。 太晚了,他没去微机室,就洗洗,睡下了,还真有点累。 佟冬在一边熨衣服,她得把这些衣服熨好明天挂到店里去,嘴里不停地给李社说着话。 她说:“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应子在市里事不少,对不对,不然不会这么晚才回来。” 李社说:“你说对了,东跑西跑的没个完,也不知道她干了多少买卖,挣了多少钱。今后这样的事还是少找我好。” 佟冬熨完衣服,洗漱完,上床后问李社:“喂,睡着了?” 李社说:“没有。” 佟冬问他:“如果我去省城进服装,要用你的车,你肯为我请假吗?” 李社一听反问说:“怎么了?吃的什么醋呀,这是两码事。” 佟冬不高兴地说:“怎么两码事,别说你抽空帮我进货了,就连我小店开业,你都没去帮一点忙,看来我还不如邻居。” 李社说:“你这话说那去了,你怎么变的这么斤斤计较。你和我是夫妻,没距离,不客气。跟应子是邻居有个客情在里头,互相帮忙也应该。” 佟冬仍然在算她的那本“帐”越算越生气,语气也快起来:“你帮我的忙也应该,可你没帮过我,却在帮别人。” 李社也有理地说:“你也没说过让我帮忙,你也象应子那样求我帮忙,我还能说不帮。” 佟冬更有理说:“既然你我是夫妻,我不说,你也该知道我什么时候需要帮忙。不求你是怕耽误你,如果这是错误,今后我就求你每周一趟,帮我去进货。” 李社一听急了,坐了起来说:“你岂有此理,这是公家的车,我每周给你去进货,要问陆主任答应不答应,这是不可能的事,连问也用不着问。你是不是真变成个典型的小商贩了,思想狭隘、心胸窄。就帮邻居一次,你就这么受不了。” 佟冬越听越气:“小商贩怎么了,这才刚开始呢,说不定我会一辈子是小商小贩。你现在就看不起我了?别忘了,你就是小罡奶奶做小商小贩养大的。” 李社一听谈到他妈,就想撤下阵来,他说:“好了,不吵了,这样吵下去,也吵不出什么好结果来,我累了,要睡觉。” 他伸手关了灯。心想,佟冬越来越没劲,还想一辈子干小商小贩。你出身再好,父母再有学问,自己不上进也白搭。现在高科技时代,人和社会发展变化这么大,如果不努力往高层次上奔,就会越来越落后。还想一辈子做小生意,做小商小贩,真要命。 佟冬被李社气的也睡不着,心里的怨屈仍然让她感到不平衡,觉得李社有些欺负人。多年来,自己在任何时候都没有得到过他多少支持和帮助。相反,自己尽量体贴他,迁就他。现在看来对于男人过多体贴和迁就也许就是错误的。很多人都说你对男人太好就会越让你伤心,也许是真的。佟冬过去不会想这些,因为她觉得生活的平静在于一方谦让,不然就不会平静,老去衡量一些事情,就越找不到平衡。可是今天她才说了几句,李社就这么一点也不容她多嘴,她当然生气,就翻腾起这些问题的联想来。不过,她又想,也就这么一次,说说算了,还能不屈不挠地跟他吵个没完,那也没什么意思。 翻来复去佟冬还是睡不着,她开始找李社瞧不起她的原因,她想起下岗以来,她无论干什么,李社都不是很赞成,也许因为他母亲干了一辈子小买卖他才会对此反感吧。还是因为他觉得人应该起步更高一些才行。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境遇,不是想高就能高的。女人尤其是这样,所以当前小商小贩女人多。自己有多大能力,就干多大活,这才叫实际。也许什么都不干的人,真有做太太的命,可我佟冬没有。其实,在当今又有谁真在安心做太太呢,这个时代不允许。这是个竞争的时代,女人不排除在外。 佟冬也想到李社到微机培训中心之后,接触的人,层次高了一些。电脑这种高科技产物,也使人迅速提高认识,改变原来的思维与心理状况,在此一点上,佟冬是一窍不通。她常常看到小罡与李社在那里讨论一些微机方面的事情。父子俩兴趣很浓。但一点也引不起自己的兴趣,她想到的是每天为小罡做早饭、中饭和晚饭,怎样简单调剂一下,吃的带的都要弄好。家要理好,生意要尽力经营,周边关系还要搞好,就这样。在这个阶层里,环境里这不就是安份和勤奋吗。她一直很努力,很认真,对身边的事没有想那么多,所以一直很坦然。唐玲的事对她触动很大,但她还是照自己的方式走着自己的路。如果这样下去也是错了,那她也没有什么办法。 她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做法,最后对自己说“去他的,管他呢,就这样干下去。睡觉。”她又很安然地放松心情睡着了。 早晨,一上班,李社走进办公室,给办公室每个人打过招呼,就坐下来看报纸。一会儿,陆主任来了。看到李社也没说什么,坐到自己的椅子上。李珊珊马上把陆主任杯子里沏上茶。小李偷眼看了一下陆主任,那严肃的有些往下拉长的脸,转过身又看了看李社,李社假装很不在乎的样子,在那里翻报纸。 可是这安静的状况不能持续下去,几分钟后,陆主任就厉声叫喊起来:“李社,你别在那里装没事一样,你昨天干什么去了?”看李社没理他,接着说:“看你人模人样的,年纪也不小了……” 李社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好了,好了,说什么人样年纪的,扯那些不相干干什么,有什么事就论什么事好了。” 陆主任提高声音说:“怎么,你还觉得我罗嗦了。昨天找了你整整一下午,培训中心有事你不管。不请假,不打招呼,擅自开车外出,你知道不知道合约上是怎么写的,不准擅自开车外出,有事请假。违犯合约要扣你的工资,知道吗。你耽误公事这月奖金也应该扣掉。下不为例,否则,你给我走人。” 李社看他把话讲的差不多了,说:“陆主任,我不是想擅自用车和随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来跟你请假,你不在,小李他们说你家有事不来上班了。我就去给朋友帮了一个忙,我也没想到耽误这么长时间。好了,不说了。这事就您这么果断处理了,也没有必要解释什么了。我不是不服,而是怕今后稍不留意,又惹您生气,您我的面子在大家面前都不好看。所以我提议从重处理,开除得了,反正我一个临时工,来去由你。” 其实陆主任没有让李社走的意思,而李社也没想走。他虽然对陆主任早有反感,却不想离开培训中心。别说是他为了这份工作而忍痛割爱离开了车队,就单是学微机这样好的条件他也舍不得离开,只是说着说着就把话说到了绝处。这大概跟陆主任一下子就讲到如何处罚他有关。 老陆也吃了一惊,心说,这小子。嘴却说:“李社,我可没说让你走,是你自己提出的。当初你丢掉长运的活来开小车,才干了没几天就这样放弃了,你真的就这样想走?” 李社说:“不是我真想走,是一不小心让您生了气,还不问情由说罚就罚,是您说的再不小心就走人。开除我是件极容易的事,等着让您开除,不如自己走人还有点面子。” 陆佯装更气了:“知道要面子,就别再犯这样的错误。” 两人绕来绕去谁也不认自己的过错,不说缓和的话,又都不真的想分手。他们俩又你来我往的吵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李社让了步。 李社说:“这次是我耽误了事,是我不对,今后注意,行了吧。” 陆主任缓了口气:“这就对了,有错就最好承认。” “罚你也罚了,训你也训了,别没完没了的。”李社拗着脾气说。 陆主任还是说:“犯了错,别嘴硬,懂不懂。错了改过才是好同志。” 李社烦了:“行了,您是领导,听你的,可也别总是得理不让人,好不好。又都不是小孩子了,干吗呢。” 李社站起来走了出去,心里烦着呢。 虽然两人这样闹了一出,到了发工资的时候,工资和奖金并没有少李社的一个子。李社乐了,心里说,嘿,老陆这人处事还真不错,打了不罚。 李社来到陆主任背后叫了声:“陆主任,谢谢了。” 陆主任头没抬说:“你小子,以后还得注意点,下次可就没有初犯这么客气了。” 李社一弓腰:“知道了,要不中午拿这奖金请你搓一顿。” 陆主任抬起头来看了看李社那样,并没有笑模样:“算了。” 李社回到家里,心情很快活。他中午一般不回来,今天他想去学校门口等小罡一起去快餐店吃一顿。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就去接小罡。 小罡对他说,可是妈妈还不知道呢。 李社说,最近爸爸心情不好,总是跟小罡妈妈吵架,现在想叫他和他妈一起去快餐吃顿饭。 可是,佟冬说店里走不开,不想去。还是他们父子俩去吃了。 晚上,李社回家后对佟冬讲了陆主任这人还真不错。看,他拿出工资奖金放到佟冬面前。对佟冬说:“一个子也没扣,我还以为都扣光了呢。当初,陆主任生那么大的气,大叫扣工资,扣奖金的,还说再犯走人。可是,他还真原谅了我。其实他这一手比扣还灵,我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不会再犯这种错了。” 佟冬来了一句:“说到就应该做到。” 李社紧接上一句:“当然。” 今天李社高兴,话就多起来。他不顾佟冬在算帐,就说:“佟冬,你知道邱西应去省城还干什么了?” 佟冬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不过我早猜着,她做了什么事不让你告诉我。” 李社说:“你是怎么猜着的。” 佟冬放下手里的帐本说:“你回来总是埋怨说跑东跑西耽误了时间,可就没有说干什么去了。我想这里边一定有什么鬼吧。” 李社没回答她,却说:“其实跟你说了也无妨碍,应子又去了她表叔家。” 佟冬吃惊地说:“怎么她又去了她表叔家?她这人怎么这样,脸皮真厚,没志气。” 李社往后一*说:“你想呀,好不容易有一个在省里当官的亲戚,就这样不来往了,她能甘心吗?应子那天用心良苦地为她表叔买礼物,让我做参谋,足足买了千多元的东西,有精装的五粮液,两瓶就将近一千元。还买了一些其它的东西,什么冬虫夏草、壮骨粉之类的。应子她何苦呢,她用我的车也是想装装门面。” 佟冬侧面看着他问,就象在听故事:“后来呢?她去了表叔家,怎么样了?” “嘿,别提了。俗话说:不打送礼的,本来她表婶也不好说什么,坐了一会儿,就把她送了出来。我一直在外面等着,看到她表婶送出来就发动了车。真没有想到,事情就那么巧,她表弟回来了。那小子一看见应子,就一把揪住应子的胳膊,往屋里拉。说,别走,我有话对你说。应子信了又随他往屋里走。没想那家伙转身出来,把礼物扔给应子,应子傻了,抱着东西呆在那里。她表婶还没反应过来,她儿子就上来,打开车门把应子往车里塞,嘴里说,拿着你的东西,快走,以后别再来。记住别再来。滚!就这样,我开动车子,应子一直在哭。我也不知道怎么劝她好,没说什么。等她哭够了,就恼羞成怒地骂了起来,还说今后谁要再上这个王八蛋家里,谁就不是人。” 佟冬听了之后说:“她真是自找难堪,上次已经出了那种事,干吗还要攀这门亲戚,离了他们还不能过了吗,真是的。” “后来应子平静下来,说她表婶说,儿子离婚后一直很烦恼,孙子也没有了。好在她老头在职,肯帮忙介绍对象的人不少。但她儿子很反感一律拒绝,根本不想谈。这个家一直没有快活起来。她估计着儿子就要下班了,就催应子快走,但还是撞上了。真是象老百姓说的,是你的不求就会有,不是你的求也求不来。” 说完佟冬开始继续算她的帐。李社起身到外屋打开了电视。佟冬听见他开电视就叫道:“半夜了你还看电视,你知道几点了,都快十一点了。” 李社也不听她的,只管在那里换台,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看电视了。 |